蔺契不动神色地扫视周围,刚一踏进主楼,汪灿就从楼梯上大步下来,最后一步跳下三个台阶站在他面前问,“回来了?”
说话时,目光扫过他的腹部,立刻咧开了嘴,幸灾乐祸起来,“太蠢了,居然能被那女人开枪打中。”
蔺契神色自若,“刚柔并济,他才能信我。”
“啧啧啧。”
汪灿闻言连连咂舌,竟忍不住生出些同情,“太惨了,那些人简直被你耍得团团转。”
蔺契不置可否,脸上表情丝毫不变。
默默观察他表情的汪灿见他一脸不为所动,甚感无趣,便听蔺契开口问,“云彩呢?”
“老汪手底下,跑不了。”
蔺契满意地点头,说到这个,汪灿真的疑惑不解,“她差点卖了你,你还要饶过她,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
“所以,我把她丢去了那边,有什么问题吗?”蔺契斜眼冷冷看他。
这眼神,让汪灿想起了肋骨被他干裂的时候,从心摇头,嘴里冷哼,“老子才不关心那个女人。”
蔺契目露嫌弃,默默拉开和他的距离,开始兴师问罪,“我让你搞卫生,你偏跑去砸场子,还差点乱了我的计划。”
汪灿不慌不忙,甚至还目露不满,“那边那么多人,凭什么要我去?”
说到这里,他凑近蔺契,歪头靠近蔺契的耳朵,压低声音,“这里才好玩。”
蔺契拧眉,“死了就不好玩了。”
汪灿不为所动,他只在乎好不好玩,刺不刺激,危险程度通常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有本事,蔺契就也把他毙了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汪灿也算是深得蔺契真传。
蔺契幽幽望他,最后率先偏过头调转话题,“黎簇呢?”
汪灿一开口就老嘲讽人,“人菜瘾还大,整天乱窜,要不是你特别叮嘱过,那小子早就被老子射成马蜂窝了。”
蔺契无所谓地笑,“我对饵的忍耐度一向很高。”
说话时,蔺契忽而皱起眉,眼神有些不虞,似乎在嫌弃黎簇动作太慢,以至于将他的进度一拖再拖。
“推他一把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蔺契果断下令,这个时候,吴邪被逼入困局,即使消息来得比预料的早一点,多半也不会起疑心。
压抑了近十年,又无数次在蔺契手中吃亏,他太需要一次成功了。
蔺契打算送他一程。
汪灿颔首离开。
一则加密短信传入吴邪手中,吴邪确实有些犹豫,在和蔺契的不断交锋之中,他已经习惯性地去想会不会又是一次骗局。
但他也深知迟则生变的道理,更何况,在这个特殊时间点上,吴邪不想再等了。
平静时光被彻底打碎,吴邪迅速联络人。
接到消息时,黑眼镜正在吉林某雪山的村子里寻找解雨臣的下落,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暂停搜寻暂时返回。
霍秀秀和王盟一起而来,与身后整个九门聚集在二道白河附近,当然,这一行,少了生死不明的解雨臣。
一行人站在山头遥望坐落在山间盆地内的封闭基地,心情激动又怅惘。
困扰九门无数岁月的汪家就在眼前,有一种镜花水月的虚幻感。
吴邪心情没有想象中激动开心,那么多人命,解雨臣的下落不明,小哥的离开,九门的未来全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他所拥有的只有沉重到难以喘息的压抑。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开口,一声令下,总反攻开始。
胖子身上揣着他最拿手的炸药,带着众数九门的人从正面进攻吸引火力,黑眼镜则带另一批人和霍秀秀他们一起,分东西两侧从旁夹击。
而吴邪,他的主要目标是摸进汪家主楼,破坏里面的运算核心,最后带黎簇回家。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在受袭击的那一瞬间,整个基地瞬间拉响了警报,尖锐的警报声,跳动的心脏交织成曲,像是走在钢丝上岌岌可危,又令人兴奋颤栗。
蔺契站在窗前静静凝视着下面的乱局,楼顶的狙击手在一刻钟前已经被叫离,汪灿自告奋勇地背着把枪带着一小批队伍去阻拦黑眼镜。
听说黑眼镜枪法很准,所以这家伙又憋不住了,非要和人切磋一下枪技。
蔺契对这个逆子的想法嗤之以鼻,但没阻拦,总要接受些社会的毒打他才会老实。
黎簇在混乱中撒腿就要逃跑,但显然他还是太天真了。
即使是在这种刻意为之的情况下,他一个接受了不过几个月的菜鸡特工也很难逃出生天。
他慌乱逃窜的背影看在蔺契眼中分外滑稽好笑,蔺契忍不住勾唇,然后一个人闯入他的视野。
长头发,白衬衫,金框眼镜,儒雅斯文,岁月静好的气息和周围的兵荒马乱比,他就像走错了片场。
“吴真”啊。
蔺契看着黎簇眼中迸发的惊喜,只觉得好笑,还是太天真了。
远处的“吴真”似有所觉,回头遥遥望过来,温和的眼神微暗。
蔺契脸上带笑,远远挥手,“回见。”
“吴真”扭头,拉上黎簇钻进了蔺契视野的死角。
“砰”一声,身后的门被暴力推开,回过身,阿宁疾步走来,“吴邪来了。”
“嗷。 ”蔺契神色淡定地点点头,摆手道,“你先走吧。”
阿宁皱眉不解,“你不走?”
“我要是走了,吴邪会起疑的。”蔺契漫不经心地走到桌后椅上坐下。
阿宁神色疑惑,在她的认知中,蔺契这个人很惜命,但有时候又显得不要命。
矛盾感充斥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产生一种割裂感。
可只有蔺契自己知道,在这场局中,几乎所有人都是他的饵,包括他自己。
就像杀死潘子,吸引吴邪的仇恨值,也只是将自己转化成这局中的最后一个诱饵的一步棋而已。
凭借着帮潘子报仇的欲望,吴邪一定会来找他报仇。
如此,在愤怒不断压抑积累的情况下,在时间逐渐紧缩的情况下,即使有所怀疑,吴邪紧绷的精神在难得一见的希望面前,也会放松。
这一丝放松,便丧失了做出最准确决定的时间,他内心的渴望会不断促使他趁这唯一的机会来找蔺契报仇。
至此,他便成功转化为蔺契切割掉组织腐朽枝叶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