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驿。
应天承心绪不宁。
不久前三王爷派人送来请帖,请他去德顺府得运楼赴宴,被应天承托病拒绝了。
泉东这群蠹虫。
要打仗的时候看不见人,现在打胜仗了,他们自己倒开起庆功宴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功好庆,真是好大的脸!
亲卫急步而入,“部堂,两个多时辰前,二殿下带兵闯了得运楼,强行带走了都指挥使刘越,还杀了刘京!”
应天承大惊,“什么?
二殿下为何如此?”
亲卫将缘由说了,应天承眉头大皱。
这刘越是该死,可他再怎么说也是一方封疆,二殿下这样堂而皇之地抓人,岂不授人以柄……
“二殿下现在何处?”
还没等亲卫回答,仆人急报,“部堂大人,华阁老来了。”
应天承猛然站起身,看着仆人,“你说谁来了?”
“内阁次辅华阁老来了,正在大堂等部堂。”
应天承这下听清了,走到铜镜前快速整理了仪表,随后快步跑到大堂。
“学生应天承,不知恩师到此,有失远迎,请恩师恕罪!”说着,应天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华仲上下打量了下应天承,这位总督学生目光中透着疲惫,与上次见面比起来,身形消瘦了不少。
华仲站起身,从袖子内掏出一道明黄手谕,“上谕。”
跪在地上的应天承一愣,忙低下头。
“两泉总督应天承,受朕隆恩,不思报效,反串联泉东官员,贪赃枉法,图谋非分富贵,着即罢官赐死,钦此!”
应天承猛然抬头,双目中满是惊骇,直到看到华仲面色平静,这才稍稍安心,磕头伏地。
“臣冤枉啊!臣冤枉!
臣蒙天恩,位列封疆,自到任以来,夙兴夜寐,废寝忘食,泉西官员俱为见证。
至于泉东……”说到这,应天承再次抬头看华仲,华仲神情依旧平静,应天承这才继续说了下去。
“泉东官员上下一心,惟三王爷马首是瞻,对臣虚以委蛇,上下掣肘;
三王爷更是数次召见,明提暗示,让臣莫管泉东之事,臣令不能行,案不能查,深感有负圣恩;
然臣确未与泉东官员有所串联,伏乞圣上明鉴!”
说完,应天承将头重重磕到地上。
华仲收起手谕,“天承,起来吧。”
应天承缓慢起身,后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景凌殿下带走都指挥使刘越一事,你知道吗?”
“学生知道。”
华仲微微点头,“那你应该也知道,刘越该死,但不该死在景凌殿下皇命令旗之下。”
应天承愣住了,脑子飞速运转。
恩师华仲此来,必是圣上授意。
这么说,圣上已经知晓二殿下抓走刘越之事。
恩师说刘越该死,但不该死在二殿下的皇命令旗之下。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刘越死在自己的王命旗牌下!
至少名义上是要刘越死在王命旗牌下。
恩师一来就宣读赐死诏书,是圣上怕自己贪恋权位,因此先行敲打。
看着应天承脸上隐隐有恍然神色,华仲知道这个学生已经明白了,满意一笑,“好了,我该走了。”
“今夜天色已晚,恩师留宿一宿吧。”
“不了,陛下还等着我回去呢……”华仲又看了看应天承,“你瘦啦。”
应天承再次一愣,眼眶有些湿润。
“这两年难为你了,好好干吧。”
“恩师放心,学生知道该怎么做了。”
华仲满意点头,转身离去。
“学生恭送恩师!”应天承一揖到底,直到华仲的马车声完全听不见才起身。
“点兵,去都指挥司衙门。”
离开德顺府,方景凌一行直奔漠州府,随后出平水县,马不停蹄地来到猿愁峡。
一路上,恢复了说话能力的刘越先是一个劲求饶。
见求饶没有用,便改呼冤枉。
虽然有陈兴这个人证,但没有物证,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或能逃过一死。
方景凌飞身下马,雪岭飞军将刘越、陈兴、李胜扔下马。
三人摔得七荤八素,刘越顾不上疼痛,继续口呼冤枉。
岳时忠一招手,雪岭飞军将刘越、陈兴、李胜分别从地上提起。
月光下,隐隐可见猿愁峡外的满地尸体。
三个人都怔住了。
远处的一幕真如人间炼狱一般,三人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此时,阵亡的雪岭飞军已被一一装车。
方景凌走了过来,猛然揪起刘越,将刘越拖到最近的一车尸体前。
“有冤枉朝着他们喊!”
刘越的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车上的尸体,只见箭伤十数处,皮肉翻起,伤口可怖。
饶是刘越担任都指挥使多年,这一刻也不由吓得肝胆俱裂,双腿一软再站不住,“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饶你容易,先问过此间700英魂!”
话音落下,方景凌一剑刺进了刘越腹部,刘越嘴角流出鲜血,方景凌却不觉得害怕。
拔出剑,方景凌退后数步,岳时忠走上前去,手起刀落,割下刘越头颅。
一名亲人阵亡的雪岭飞军走来,方景凌将沾了血的剑递了过去。
那雪岭飞军接了剑,将陈兴和李胜先后斩杀。
再次朝陈尸的雪岭飞军三拜,方景凌起身离去,头也不回。
周贤良走向赵吉,“有劳赵千户和诸位弟兄帮忙清理战场。”
赵吉脸上满是敬意,三千人破数万翼军一事他们早已听说,军人最是推崇强者。
“我等荣幸之至!”
耳畔疾风掠过,方景凌疯狂拍马,马速如飞。
过去的一天里……
方景凌做了许多从未做过的事情——
第一次跃马疆埸;
第一次带兵出击;
第一次亲眼看到真实战场的惨状;
还有第一次……
杀人。
此时的方景凌,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回去。
见华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