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诗没看出冯师傅的痛心疾首,她倒是很自信,开拖拉机而已,挺简单的嘛,末世的时候,她还开过大客车,火车也开过呢,熟悉一下,她也能是个光荣的拖拉机手。
可惜一个公社就一台拖拉机,村子里根本没有,能有牛车都是比较富裕的村子里,一身的本事无处施展。
陪着陈玉兰,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沈妹妹,沈芳了,一看就明白陈玉兰欲言又止的心思了。
沈家一个农户人家,这位姑娘倒是好啊,白色的布拉吉,雪白的袜子,最新款的凉鞋,两条麻花辫垂在肩膀上,辫子尾巴的发带变成蝴蝶结的形状,真的是清纯漂亮的,好像民国时代的大学生一样。
在一众黑灰蓝的人群里,格外的醒目,像一朵盛世白莲,娇弱无依,怎么都不像是村里出来的孩子。
女同学都是鄙夷不屑的眼神,装什么大小姐,又不是城里来的,都是泥腿子,就你出圈儿啊。
男同学则是一脸戏谑,看不正经的姑娘,想占便宜的眼神。
偏偏沈芳还以为人家是嫉妒,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清高孤傲,对谁都是不屑一顾。
“娘,你看什么啊?没看我提着这么重的包吗?还不接着啊!”
她都没看到陈玉兰身边的林清诗,好像她是空气一样。
陈玉兰就要接着,被林清诗拦住了,道:“她没长手吗?都这么大了,哪儿有使唤父母干活儿的?”
“你谁啊?我家的事儿要你管?”
沈芳终于施舍她一个眼神,不过看臭虫一样。
陈玉兰歉意看她一眼,道:“这是林知青,下乡来的,救了你弟弟,帮了娘的大忙了,你客气点儿,走了,回家了。”
“知青啊,怪不得长的跟鸡崽子似的,城里吃不上饭来跟咱们抢饭吃呢,娘你对她这么客气干嘛?应该他们夹着尾巴做人的。”
林清诗无语,道:“沈芳是吧?我很好奇,你一张嘴得罪一片人,没有被人打死,真的是运气好啊。
陈婶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闺女啊,你还想要,就撒手别管了,让她知道社会险恶,毒打挨得多了,就知道谁好谁坏了。
说到底都是惯的,你要跟着她伺候着,当老妈子一样,还是跟着我?”
“我,我……”
陈玉兰犹豫了,一边是女儿,一边是知心聪明的林知青,很难选的。
沈芳理所当然道:“我娘当然跟着我了,伺候我不是应该的吗?你就是嫉妒,你要是有爸妈疼爱,还能下乡吗?
你家是不是重男轻女呀?那是你命不好,别嫉妒别人。”
林清诗不想跟脑残说话,摆摆手去了供销社,买买东西,逗逗气的跟蛤蟆一样的售货员不好玩儿吗?
有了沈芳作比较,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售货员,都没那么讨厌了,起码是个正常人。
“买啥?”
“不买啥,不兴看看吗?“
林清诗比她更嚣张,售货员气的都要冒烟儿了,一个年纪大的售货员推开她:“这里交给我,你去二楼吧。”
还有二楼啊,林清诗还没看过呢,跟着售货员上了二楼,售货员瞪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家啊,二楼不卖东西吗?我看着玩儿不行吗?”
售货员明白了,她就是故意找茬来了,捏的拳头紧紧的,强忍着没挠花她的脸。
主要是打不过,上次被林清诗按着,那手指头跟钳子似的,长的也不强壮,力气咋这么大啊!
林清诗先一步上了二楼,是卖贵重东西的,手表,钢笔,缝纫机,收音机,传说中的三转一响。
逛的人并不多,都是看宝贝疙瘩一样,碰一下都不敢,生怕碰坏了。
她倒是大咧咧的这儿碰碰,那儿摸摸,手表她有,一箱子呢, 都是以前的老大嘎了,她收集的战利品,曾经几百万的手表,现在只能静静躺着落灰了。
有茅台酒,这个送礼合适,“酒多少钱啊?”
“八块钱一瓶,要一张酒票,你有吗?”
林清诗:“这么便宜啊。”
确实便宜,她空间里的威士忌,各种拉菲,罗曼尼康帝都是一箱子一箱子的,末世最需要的是酒精来解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嘎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茅台五粮液也有的,都是几千块一瓶了,这个时代真心便宜。
“便宜你买得起吗?”
林清诗道:“买不起。”
售货员差点儿气吐血:“你故意捣乱的吧?我可以让人把你轰出去。”
“姐姐,别这么暴躁嘛,笑一笑十年少,你看你整天迎来送往的面对这么多人,你笑一笑,大家都开心,你这是把欢乐送给大家,造福社员,怎么就想不开,非得端着晚娘脸,你就开心吗?”
“轮不到你教我做事儿。”
售货员也就二十出头,长的其实也不差, 容长脸双眼皮,和红楼里的袭人有些像,就是脸色太臭了,减分很多。
林清诗这次主要是来弄红砖的,这个得要条子批,有枣没枣打一杆子,问道:“不是说供销社什么都有的卖吗?我想盖房子,红砖能卖吗?”
售货员道:“你跟我去见我们主任吧,故意扰乱供销社的秩序,送你去某会教育教育你。”
这时候某会比派出所的权利都大,什么都管,投机倒把,扰乱秩序,监督成分不好,都归人家管,还很混乱,没有什么规矩,都看人家办事员的心思。
这些红袖子最不好惹, 林清诗看她动真格儿的,赶紧溜。
还是去黑市的好,黑市人的态度不这么恶劣。
卖点儿什么好呢?
先问问人家能不能搞到红砖再说吧。
去黑市的时候,以防被人看到,找了一件蓝色棉布褂子披上,戴上帽子,这是从陈玉兰那儿顺来的,下地的时候当工作服穿。
走在路上,看到前面一群人在打架,正确来说,是围殴一个人,这是不讲武德。
林清诗没有路见不平一声吼,因为那些人带着红袖子,谁都是避之不及。
为首的红袖子流里流气,打累了啐一口唾沫:“以后看到老子躲着点儿走,见一次打你一次,你以为是吓唬你的吗?
跪下给老子学狗爬,老子就放过你。”
这就有些羞辱人了,林清诗摇摇头,打算离开,这么屈辱的一面,想必挨打的也不想被人看到。
之前刚要走,看到挨打年轻人的脸,一下子停下脚步,这不是那个锋哥吗?
那就有意思了,黑市的小头目,竟然被红袖子打,还羞辱他,瞧着为首那个年轻人,有种英年早逝的面相。
“有人投机倒把,快抓着他!”
林清诗喊一声,年轻人顾不上欺负锋哥,吹着哨子顺着林清诗指的方向追上去了。
林清诗蹲在锋哥面前,道:“嗨,能起来吗?”
锋哥阴沉锐利的眼神死死盯着她,林清诗也不怕,“怎么个情况?你有双胞胎兄弟吗?还是我认错人了?”
锋哥坐起来,随便擦一擦脸上的血迹,已经习惯了的样子。
林清诗递给他一颗烟,还给点这火儿了,用的是打火机,不是火柴。
锋哥抽一口,道:“你想要做什么?”
林清诗道:“红砖有法子弄到吗?盖房子缺这玩意儿,还有酒票,各种票,缺钱啊。”
“谁不缺钱?红砖我给你弄来条子,一百块一张,或者同样的物资来换,酒票好搞,五毛一张,现在就有。”
林清诗很好奇 ,你说你有本事吧, 被人像是死狗一样揍,说你没办事吧,你能搞到好东西来,谜一样的年轻人啊。
取出一些伤药送给他:“相遇就是有缘,擦一擦,对伤势好,恢复很快。”
锋哥收下了,“谢了,明天下午老地方来找我。”
“好的。”
林清诗走了,身后锋哥满是深邃的眼神,看了她许久才回神,捡起地上的扫把继续扫地。
这是他的工作,扫地扫厕所,也是郑家为了羞辱他特意安排的,曾经坐拥县城半数产业的首富秦家小少爷,沦落到了扫大街的地步,郑家人想想都能笑出声来。
林清诗想买点儿猪肉,水产副食公司已经没有了,只有一颗猪头和一些猪蹄子下水,不要票。
好歹也是肉,林清诗包圆儿,花了三块钱。
天色不早,回去的时候冯师傅说什么不让她开了,林清诗很遗憾,她刚有点儿手感。
陈玉兰抱歉道:“大妹子,都买了什么?”
沈芳捂着鼻子道:“臭死了,快拿走。”
林清诗不惯着她:“嫌臭你离我远点儿,凭什么让我拿走?这车子你家的?”
“娘,你看她,欺负我。”
“呵呵,这要算欺负的话,你可是孤陋寡闻了,闭嘴,少哔哔歪歪的,我可不是你娘,惯的你毛病,小心我拿猪大肠塞你嘴里去。”
“呕!”
不知道谁想吐呢,这幅猪大肠还没有洗呢,带着猪屎,塞嘴里不跟塞屎一样吗?
“娘……”
陈玉兰第一次呵斥她:“你闭嘴,林知青说的对,没有谁一直惯着你,别学的那么矫情,你不会用帕子堵着鼻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