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菖蒲接近那刘家的墓地时只感觉这里真是从未有过的热闹。
这里不仅有喊着号子挥动手中铁锹与锄头挖掘着土石的汉子。
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还有一个简易的棚子,几个大都拥有着一双粗壮厚实手掌的妇人正在给劳碌的农民们发放着解渴的粗茶。
见到菖蒲到来,几个离得近的人先是问了声好,随后一个原本拿着一只篓子,亦步亦趋的跟在父兄身后收拢着土石的男孩就被他的父亲给揪出来为菖蒲带路。
那汉子最开始还以为是工地上有人受了伤,故而管事的找了菖蒲来看病。
“我是来扫墓的。”
菖蒲解释了一句,只是就见那汉子摇了摇手,伸手再次握住了身边的锄头把。
“这小子巴不得偷个闲,这工地的土都被挖开了,还是让他带您去的好。”
“多谢。”
菖蒲作了一揖,随后跟着男孩穿过了这到了中午依然忙碌的工地,只是几步路菖蒲就发现了不对劲。
按道理讲若是修建,这水渠的目的是为了方便灌溉,那么应该是顺着向下的地势引一条主渠,随后向着两侧田地的方向再每隔一段距离开挖一条支流。
只是此刻的水渠却没有选择从地势较高的一侧引水,反而像是准备从刘家墓地那边来引水,这一进一出多耗费的工时可就多了。
就在菖蒲满肚子都是疑问的时刻,他终于见到了这里负责渠道开挖工作的刘家子嗣。
那是一个穿了一身便装的青年,青年眉星目剑,虽然身上并未着华服,只是一套面料还算上佳的圆领袍子,但是站在几名刘氏子弟之中却显得鹤立鸡群。
先是有一个监工打扮的人在对方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随后那青年就转头看向了菖蒲这边来。
“鄙人刘枭见过先生。”
那青年在看见菖蒲后眼睛瞬间就是一亮,他们怎么忘了苏子和百草堂的关系了,虽然大家都知道徐牧和苏子的关系很糟糕,但是黄柏和菖蒲不一定就和对方的关系很差,或许可以从这个方面上做做文章。
“我要去上个坟,那里还可以上去吗?”
菖蒲用手指了指远处刘家祖坟的方向,那里也有一批农民在热火朝天的掘着渠,菖蒲已经看出来,这是有人准备用水淹了刘家的墓地,而刘家则是准备用水渠将这水给引走。
只是,菖蒲转头看了看后方那大片的农田,现在地早已经耕好了,地上的小麦也大都到了拔节期,一片片到人膝盖位置的嫩绿色细杆于清明的薄雾之中轻轻的摇曳着。
若是现在大水自上面下来,补种肯定是来不及了,这一期也就算是废了,甚至于还要赔上这一季的种子。
下方这些田地大都是这几十年才刚开垦出来的薄田,田地并没有被养的足够肥,上面种出来的小麦产量也不算多么理想。
现在再被这样一折腾,后面这块地上的佃农估计就要卖儿卖女来渡过这颗粒无收的一年了。
“敢问您所祭拜的是何人。
有一伙人占了我们家的祖坟,盖因他们势大,我们也不敢要回,那群人实在是凶残,之前还闯入了我们家,伤了一位族弟,家里面已经准备迁坟了,现在有一批坟已经迁走了,我给您看看,您要祭拜的那坟是否也在其中。”
刘枭耐心的解释道,同时不着痕迹的渲染着对方的蛮不讲理,以及自己这边的柔弱无力。
调查过了苏子和六子关系网的他当然知道菖蒲要来祭祀的人是谁。
之前他也有过找菖蒲的想法,但是一来二人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于刘家和百草堂的关系也远没有白家和蔡家那么深,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自家也有一个药罐子,可以拉近一下双方之间的关系。
再者他有些拿不准对方和苏子之间的关系如何,害怕弄巧成拙,现在看到菖蒲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提着黄纸与蜡烛就准备上去扫墓去了,他又再次起了那个利用一下菖蒲的心。
对方不知道就代表着那个人来了之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拜访菖蒲,这说明至少现在菖蒲还没有完成站队,他还有拉拢的机会。
菖蒲多年风雨无阻的扫墓则代表了两方之间应该还有点交情,菖蒲此人心思纯净,有一颗赤诚之心,他刚刚也见到了对方看了一眼后方那郁郁葱葱的麦田,对方显然是认识到了这渠道挖完之后会发生什么。
自己也许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对方站在自己这边,以此增加后续谈判中的筹码。
“是我师兄苏子的母亲。”
“这……”
刘枭听见此话,瞬间表现的犹豫了起来。
菖蒲皱了皱眉,看来自己这是没办法正常扫墓了。
“我答应了师兄,要每逢寒衣,清明,重阳替其来一趟这里。
若是方便可否告知我发生了什么,若是确实困难,我也可就此退去。”
“唉……那帮恶人要淹了我们刘家地的祖地啊,我们这些不孝子孙却无能为力,那伙人……”
刘枭再次停顿了一下,就等菖蒲再次提问。
“是苏子回来了吗?”
“我不知道,也许是他的人,但是领头的那个人是一个叫六子的军官,他原先是你师兄苏子的仆从。
小大夫,我也是知道的,我们是被逼无奈啊。
这下面的田地也是我们的产业,那上面的祖坟也是我们家的,实在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菖蒲点点头,随后转头看向了那上面正在看着自己的一名军士。
虽然两边属于敌对状态,但是两边雇佣的村民们却大都相熟,不少人甚至会在闲下来之后去找对面的老乡讨口那边的饭菜茶水尝尝鲜,顺便对两边的饭菜再比较一二。
不管是那些军士还是那些大家族的监工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都还需要这些农夫卖力,反正也不指望着这些人去冲锋陷阵,他们只要干好自己的工作就好了。
在这种争锋相对同时又其乐融融的古怪氛围之中,大家有的相互警惕,有的则是打着趣唠着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