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重八与二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开始讲述昨日怪事。
“师父,昨日午时左右,有船工值守时发现河中有异状,他们见运河中有数不清的鱼群在逆流而上,黑压压一片,数量极多。”
朱重八环视运河周围一圈,声音字字清晰。
“那河鱼通体黝黑发亮,体型肥硕异常,便有几个家仆和船工为了饱口欲,撒网捕了几条,当晚就煮来吃了......”
玉龙闻言,龙首上的眉头微蹙。
因为祂注意到周围不少家仆脸色苍白,佝偻着身子,显然十分虚弱。
“谁知今日一早,我们发现那些吃过鱼的人全都病倒。他们浑身发烫,皮肤上冒出黑疹,口鼻流血不止。”
朱重八的语气愈发凝重,“而且这疫病在船上传播,令许多船工仆从染病,若不是静璇医术了得,只怕船上要死不少人。”
说罢,朱重八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包,将其小心翼翼地打开,呈现在李霄面前。
“而且,弟子觉得此事怪异,今早游回去抓了几条鱼剖开查看,便发现这些东西。”
李霄定睛看去,只见布内裹着一团血肉中,其中还掺杂着一片染血经文,经文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却隐隐透着一股邪气。
玉龙龙首微昂,金眸看向兰静璇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兰静璇见状立即心领神会,微微欠身,广袖垂落:“玄祖,此症似疫非疫,静璇学艺不精,从未见过这病症,所有只能暂时延缓,难以根除,还请玄祖责罚。”
兰静璇身为全真清净派高徒,精通道门五术中的医术,其造诣之深,便是许多老郎中也难以比肩。
就连她都未曾见过,那这疫病显然非比寻常。
“无妨,这病不来自中原,你自然看不出根脚。”玉龙遥望前方,淡然出声道:“但这沧州定然有人知晓。”
说罢,李霄的龙须轻颤,运河上骤然响起清越的龙吟声。
旋即两旁的大雾中泛起金白相间的流光,白云流光凝成朵朵仙莲,飘然落至船上众人的眉心处。
仙莲卷着云雾钻入痛苦呻吟的病患口鼻中,而他们皮肤上黑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腥臭溃烂伤口渗出黑血,随即在云雾的滋养下生长出粉嫩新肉。
待云雾散去后,甲板上的众家仆霎时跪倒一片,却又想起真君不喜跪礼,慌忙起身改作鞠躬长揖,令这弯腰拜谢显得极为尊崇。
“谢真君救命之恩!”
满船家仆无论老少,齐声高呼,拜谢着龙霄真君。
兰静璇望着这一幕心中微颤,喉间发紧,满腔敬畏与惊愕都化作眼底的潋滟水光。
自己十余年的道法医术,也比不过玄祖弹指一挥。
而李霄对此没有过多在意 ,祂龙爪凌空一抓,便见一道运河之水腾飞而来,倒卷成柱,随后在半空中凝成三个玉葫芦。
这葫芦表面浮现金色云篆,如琉璃般白净透明,似有清光流转。
玉葫芦悠悠飘向玉龙身边的三人,随后便听玉龙平静说道:“这葫芦内的水可治百病,你们三人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不到万不得已时不可使用。”
兰静璇双手接过玉葫芦后只觉得入手温润,沁人心脾,光是这葫芦,就是世间难得的宝物。
而小妙知晓师父向来心善,不愿看众人受苦,连忙替众人欠身谢过。
但朱重八闻言后却脸色古怪,看着手中葫芦,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
不多时,华家的大船缓缓驶近大船封锁处。
众人举目望去,只见河面上原本紧密相连的大船,此刻已有数艘支离破碎,残骸四散漂浮,正是先前李霄那道金光所为。
在大船两岸则是沧州的渡口,此时已经围满了不少人,对其指指点点。
华家楼船缓缓近残骸,船头劈开漂浮的碎木,众人也尽皆闻到小妙先前所说的恶臭,纷纷捂住口鼻,难以忍受。
别人认不出这臭味,但朱重八却对此有几分熟悉。
“这是臭味......好像是尸臭。”
朱重八眉头皱起,目光紧盯着那几艘破船内部,想要寻出端倪,“这帮官兵难道把尸体放在了船上?就算没地方埋,也不应该堆积在船中。”
话音落下,众人便见几丈外的大船残骸里,隐约露出几截泡胀的胳膊大腿,其中不少一些狰狞可怖的人脸。
“作孽啊......”朱重八长叹一声。
小妙与兰静璇见状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之色。
小妙心中暗忖:莫非师父刚才苏醒之际,便已察觉这沧州地界的蹊跷?那道破空而去的金光,竟是早有预谋?
此刻,大船上的官兵们面色惨白,握着兵器的手都在颤抖,明显被李霄那道神威吓得不轻,现在都没有回过神。
而官兵之中的总兵却强装镇定,见到华家楼船后依旧下令敲响铜锣,吹响号角,想让这艘来历不凡的大船止桨。
“来、来者停船!沧州漕运司封河清淤,闲杂船只绕道!你们速速下岸接受检查!”
船上众人闻声皆是一愣,真君先前大展神威,居然还不能震慑这帮官兵?他们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盘在小妙玉颈间的李霄忽然轻笑,龙尾轻摆间带起一阵清风,“在这中书省行内,还能让这帮官兵如此卖命,背后必有缘由。”
“一帮掉进钱眼里的贪官污吏罢了。”小妙冷哼一声,旋即走上前朝着那帮官兵大喝:“狗官!你可认得这旗?”
怒喝声在运河之中回荡不休,官兵与百姓顺着小妙指的方向看去,正好看见华家的旗帜。
那为首的总兵脸色一滞,他踉跄后退两步,“难不成……你们是庐州华家?龙霄真君庇佑的那个华家?”
小妙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总兵,唇角带着几分傲然,“你倒是个识相的,你们既然知晓我师父,那还不速速撤了这些玩意?!”
话音落下,那位总兵却突然露出笑颜,笑声颇为狰狞,而他右手已然握住腰间刀柄,正欲将其拔出。
“华家?好一个华家!我们等的就是你华家!你们这群丧尽天良之辈,居然还敢来沧州耀武扬威!”
而在总兵身旁的那些官兵,此时皆是面目扭曲,死死盯着楼船,似乎与华家不共戴天。
“你华家从我沧州取盐卖盐,如今却卖些毒盐害我沧州百姓!你们也配真龙庇佑?!我看你们那龙霄真君也只是头助纣为虐的淫祀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