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池朝赵佳禾使了一个眼色。
后者不动声色地走向门外。屋外的人似乎察觉到自己暴露了,撒开腿就跑。
赵佳禾连忙追了出去,须臾,他像拎着一只小鸡崽儿一样将一个女孩拎了过来。
女孩扑腾着,然而在赵佳禾的手中毫无反抗之力。
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灰尘颗粒,绍池抬手在鼻子面前扇了扇,微微皱起眉头:“说吧,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被你们发现了。”女孩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不过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听村长说最近几天有人要来村子里考察,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绍池问。
“你们想啊,这个地方这么落后,交通又不方便,也没有什么可以发展的项目,有什么值得投资的?我觉得有些奇怪,所以就跟过来看看。”
赵佳禾看向绍池,似乎在询问他的意见,后者朝他点了点头,他便将女孩松开。
女孩揉了揉胳膊,噘起嘴,小声嘟囔道:“嘶——下手真重。”
“不过……你们究竟为什么要投资这个村子啊?”
她看向墙上被撕开的海报,朝二人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你们应该都猜到了吧。”她走到那张布满小洞的墙壁边,透过小洞看向外面的世界,“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没必要再提。”
她将视线转向二人:“尽管我在这个村子里长大,但是你们自己也看到了,村里的民风很差,投资的事我劝你们再考虑考虑。”
赵佳禾打量道:“你看着不太像这个村子里的人。”
女孩上身穿着一件纯色t恤,下身是牛仔裤,脚下踩着一双运动鞋,看似简单的打扮,但这一身都是新款潮牌。
她解释道:“我的阿婆住在这里,我初中就去城里读书了。”
“能去拜访一下你阿婆吗?我们想多了解一些村里的事。”
女孩垂下眼眸,眼里有些忧伤:“恐怕不行。”
“你放心,我们只是随便问问,不会打扰她老人家太久的。”赵佳禾道。
“她前一阵子去世了,我这次回来就是来处理后事的。”
“抱歉……”
“没关系,不过你们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我小时候也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那就打扰了。”
“没事,去我家里聊吧。”
二人跟在女孩身后,直到一户堆满了纸扎的物件,屋檐飘着白绸的院子出现在视线里。
女孩才停下脚步对身旁的二人说道:“就是这里了。”
她将二人请进院子,自己则洗了两个杯子,倒了两杯水,递给二人。
“不好意思,家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以招待你们。”
“没事,是我们叨扰了。”绍池接过杯子,那是一只很怀旧的白色陶瓷杯,上面印着一个喜字和几朵牡丹。
女孩在客厅的长椅上坐下。
“我出生在这个村子,同阿婆一起生活,初中时父亲将我接到城里读书,自那时起,我便很少回来了。
“村子里的事我听阿婆讲过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一些邻里的八卦。
你们想了解些什么呢?”
“你有没有听说过……”绍池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哑女?”
女孩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变化,警惕地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她盯着绍池的眼睛,似乎想看穿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可他的眼睛如同平静的湖面,毫无波澜,又深不可测。
她猜不透,盯得久了,感觉对方反而快将自己看穿,于是将视线转向一旁,开口道:“村子里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你知道去哪里能找到她吗?”
“她就住在隔壁院里,不过她失踪了,她平时几乎不和村里的人交流,关于她的信息也没什么人知道。”
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通常情况下,这种关键人物不是死了就是失踪了,总之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找到。
“她有没有什么亲人?”
“有一个丈夫叫李守财,两个人都住在隔壁院里。”
“那这个李守财……”
“死了。听说是李守财和几个牌友在家中打牌,中途喝醉了酒,打翻了蜡烛,家里起火,被活活烧死了,我和阿婆离得近,赶去救火,哑女才捡回了一条命,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也有人说,是哑女克死了李守财。其实她也在我家住过一些日子,结果我阿婆也死了……
“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去,找你们老板好好商量一下,这个村子很邪乎,投资的事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没赚到钱是小事,可别把命也给搭进去了。”
“嗯,我们会好好考虑的。”绍池站起身,将杯子放在桌子上,“你说哑女曾经在你家住过,那能带我们去她住的那间屋子看看吗?”
女孩指着左边的一个房间说:“就是那间,请自便吧。”
二人来到女孩所说的那间屋子。
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唯独床单破破烂烂。床头的墙壁和床沿处有些许暗红色的痕迹和一些长短不一的划痕。
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台收音机,赵佳禾按了一下,里面只传出一些“滋滋”的电流声,看样子是坏掉了。
收音机旁是一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的糖纸瞬间涌了出来,五彩缤纷的玻璃糖纸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绚烂。
铁皮盒子里还有一个精致的小罐子,躺在糖纸中间,罐子上刻着一个“秋”字。他拿起罐子轻轻晃了晃。
“怎么样?”绍池看着他手中的罐子问道。
“空的。”赵佳禾将糖纸塞了回去,关上了盒子。
抽屉里面放着许多草稿纸,他随手拿起几张。
纸上写满了……
沈南。
听起来像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将所有的草稿纸都翻了一遍,除了“沈南”这个名字,其他都是些诗词的抄写,几乎都是些写思念的词,字迹倒是漂亮。
绍池将草稿纸放回抽屉,蹲下身,掀开垂下的床单。
床下摆着几双鞋,都是布鞋,上面绣着不同的花样,床底则是空的。
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对旁边的赵佳禾说:“走吧,再去隔壁院子里看看吧。”
他们走出房间时,女孩依旧坐在长椅上。
“我们先走了,今天打扰你了。”
女孩朝他们点点头,眼神中尽是哀伤,嘴角扯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在他们转身离开后,女孩眼中的伤感又渐渐被翻滚着的怨毒和仇恨所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