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皇宫,乾清宫。
内阁首辅王锡爵、三辅张学颜,户部尚书石星,以兵部左侍郎暂掌兵部事的萧大亨,四个人正在向朱翊钧奏报军情。
王锡爵奏报:“启禀圣上,辽东总兵迁安伯杜桐上奏,此次入朝作战,辽东镇抽调精骑一万五千,机动兵力严重不足。”
“近来,炒花五部屡屡犯境,辽东镇只能依托长城及少量骑兵反击。迁安伯因此上奏,请朝廷调派骑兵,增援辽东。”
朱翊钧没有太多惊讶,辽东镇本就是晚明时期边患最严重之地,“炒花五部的鼻子,还真灵啊。”
“入朝作战,辽东镇是抽调精骑一万五千人,可若说因此导致辽东镇机动兵力严重不足,未免言过其实。”
“互市换来的马匹没少调拨给辽东,另外女真人饲养的马匹,可是被辽东镇全盘接收了。”
“迁安伯杜桐,他这不是在哭穷,他这是在诉苦。”
此次入朝作战,辽东镇抽调精骑一万五千人,作为辽东总兵的迁安伯杜桐,当然是不乐意。
奈何李成梁、李如松父子在辽东威望颇高,下面的将领都愿意跟随。再有朱翊钧在上硬压,逼着杜桐割肉。
杜桐没有办法,这才咬牙答应。
不然,精骑一万五千,这么多的精锐部队,这要不是朱翊钧硬逼着,杜桐绝对不会点头答应。
“朝廷当下的重心,在朝鲜。不过炒花五部趁虚而入,屡屡犯境,这也不是办法。”
“步兵,之前抽调辽东镇精骑时,五军营已经调过去五千人协守,那就再从神枢营中,调两千骑兵给辽东镇。”
“再多,朝廷也拿不出来。兵部给辽东镇回道公文,让迁安伯体谅体谅朝廷的难处。”
杜桐这个迁安伯,是朱翊钧封的,属于是朱皇帝的嫡系,自然要着重照顾一些。
兵部左侍郎萧大亨躬身道:“臣遵旨。”
原兵部尚书梁梦龙,升文渊阁大学士,到朝鲜经略军务去了。兵部事宜,暂由左侍郎萧大亨代理。
王锡爵接着奏报,“圣上,甘肃巡抚田乐上奏,盘踞西海的海虏,大部被安定伯、彰明伯夹击击溃,或是被剿灭,或是被驱逐,可仍有零散部落,逃遁远去。”
“今年自开春以来,逃遁远去的零散海虏部落,在虏酋火落赤的征召之下,又开始聚集,隐隐有死灰复燃之势。”
“甘肃巡抚田乐的意思是,趁着海虏未成势,先发制人,将隐患消灭于萌芽之中。”
朱翊钧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那就打。”
“海虏之前被我军打过一次,虽然在虏酋火落赤的征召之下,有零散的部落聚集,不过也不会成太大的气候。”
“告诉三边总督郑洛、甘肃巡抚田乐,肃清西海的海虏之后,留意松虏和套虏动向,伺机肃清大小松山以及河套地区。”
“另外,户部给陕西调白银十五万两,以供其整饬兵备。”
内阁首辅王锡爵、户部尚书石星,二人齐声,“臣等遵旨。”
原三边总督魏学曾,年纪太大了,七十了,已经致仕。
三边总督,负责延绥、宁夏、固原、甘肃,四镇的军务,古稀之年,在中央还能顶一顶,但在西北这种复杂且又庞大的军镇体系面前,精力确实跟不上。
经略郑洛,他相对年轻,西北局势缓和之后,朱翊钧就免去郑洛经略之职,以原官总督陕西三边军务。
同时,甘肃巡抚换为了田乐,陕西巡抚换为了李汶,就是为了平定西北的海虏、松虏、套虏,做准备。
三辅张学颜奏报,“圣上,辽东和西北,本就是朝廷边防重镇,偶有得失,实属常理。”
“眼下朝廷当务之急,不在九边,而在西南。”
“据四川、贵州两省奏报,播州土司杨应龙,暗藏不轨之心。圣上曾降下旨意,不许播州修建堡垒,可杨应龙,公然违抗旨意,不断依托地势,修建堡垒,并加固海龙囤。”
“并且,杨应龙多次无视朝廷律例,纵兵劫掠百姓,对抗官兵。”
“四川巡抚王继光,派人多次制止,可杨应龙依旧我行我素,丝毫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近两年,朝廷的精力都放在倭寇身上,对于杨应龙,虽然其屡次叛乱,朝廷仍以招抚为主。然而,朝廷仁爱之举,反倒助长杨应龙的嚣张气焰。”
“杨应龙恶行累累,今年二月,四川巡抚王继光,出于无奈,派兵征讨播州。结果,无功而返,反而损兵折将。”
对于播州杨应龙,朱翊钧早有提防。不过,近几年,朱翊钧的精力,主要放在了朝鲜之役,而且打完朝鲜之役后,接着就要收复日本,最起码,也要收回石见银矿。
因此,对于播州杨应龙,朱翊钧一面令临近的四川、贵州、湖广三省整饬兵备,加以制约。一面按照大多数官员的意见,剿抚并用。
具体如何,由当地官员相机决断。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先招抚,等打完了倭寇,接着再收拾杨应龙。
“萧侍郎,你暂理兵部,播州杨应龙之事,你有何看法?”
“回禀圣上。”兵部左侍郎萧大亨躬身。
“播州杨氏,自唐朝时便有传承,传至今日,已有七百余年,树大根深。”
“今年二月,四川巡抚王继光之败,足以证明,先前朝廷希冀的快速平剿,恐难以实现。臣以为,应当转变策略,不求毕功其于一役,而应择时进剿。”
万历三大征,规模最大的,就是播州之役,动兵二十四万,共用时一百四十余日。
平定播州杨应龙,肯定是能够取胜的。但历史上的播州之役,是在结束朝鲜之役、西海、大小松山以及河套地区的战事为前提。
“若是彻底平定播州,户部和兵部可撑得住?”
户部尚书石星、暂理兵部事宜的左侍郎萧大亨还没来得及回答,内阁首辅王锡爵先行开了口。
“圣上,前往朝鲜的监军登莱兵备副使杨镐,正在奉旨进京,阐明军情的路上,按照时间推算,留在今年两日,即可抵京。”
“臣以为,莫不如等杨镐前来,根据朝鲜的军情,再行定夺播州是快速平剿,还是选时进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