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林奕!不要!”
她眼睁睁看着,意气风发,站在新闻发布会报告台上的林奕,被来自黑暗处的子弹洞穿胸口。
那一枚子弹,不偏不倚,从那缝合着精密炸药的胸膛射出,爆炸冲天火焰瞬间将整个会场吞噬。
她从地上挣扎着爬起,一路跌跌撞撞地朝坍塌处爬去。
目之所见,只有一地猩红的鲜血,与他四碎的残肢。
那一个瞬息,她只觉得世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耳畔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林奕……林奕……林奕……”她呆愣着,口中呢喃着他的名字,却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回应。
甚至是他的责备……
哪怕是他的冷漠……
“夏初霁,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夏初霁,这样?够了吗?”
往昔与他相伴的片段,涌入脑海,瞬间让她窒息得仿佛被人死死掐着脖子。
“林奕……”
“林奕……随你一起,也好……”
她缓缓跪倒在地,望着坍塌的屋顶,直直坠落……
……
她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的真丝睡衣早已被彻底汗透,紧紧黏在身上。
怎么,怎么又梦到他了。
她记不清,这已是连续第几日梦见他。
她觉得,她是病了……
她是真病了,无药可救的那种……
他不过是短暂离开,回去给孩子办酒宴而已,她却像丢了魂一般,对一切都失了兴趣。
她起身,漫无目的的拉开窗帘,却觉得那透进来的一丝阳光,都如此刺眼,顿感自己仿佛像是活在见不得光的暗处。
“见不得光吗?”她有些自嘲的望向地板上散落的拖鞋,其中一双崭新的男士拖鞋,显得尤为扎眼。
她觉得自己是疯了,那一日她不过不想出门,提前去超市采买物品。她只是在货架上看了这双拖鞋一眼,便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甚至付完钱,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见不得光的情妇,给情郎买下的生活用品,只为等他再来宠爱自己时,能更舒适些吗?
她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在与他病态的彼此折磨中,她才是最先坏掉的那一个。
她将长发挽至耳后,望着镜中憔悴的自己,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今天又该做什么?
去国安署,坐在那早已看腻了的法医室吗?
都已经休了这么多天的年假,再旷工几日,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她只觉得,她对那枯燥法医室的厌恶,已经达到了忍受的极限,没有他在的国安署,她是一日都不想再去。
那里,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的她,只要一回想起她辞去教职,一心留在国安署调查鹧鸪的十年彷徨光阴,她就觉得自己像是个天大的笑话。
自嘲间,门铃突兀地响起。
只按了一声,便再没有继续多按。
是他……
她眉梢骤然惊喜,几乎是小跑着去开了门,正欲换上一张冷脸,骂他几句,质问他是不是洛桑呆上瘾了,不打算再管她的事。
可门打开的一瞬,她就愣在了原地。
来人,她既熟悉,又不熟悉。
“你……”她表情先是一阵错愕,心头没由来的慌乱又很快被另一种喜悦给压了下去。
绫婉玉回来了,林奕,他应该也回了首都。
他回来了……
“夏女士,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门口的绫婉玉并没有太多表情,语气淡漠地问道。
夏初霁本就不喜欢“女士”这个称呼,再加上绫婉玉略有些不善的语气,顿觉她的来意特殊。
她微微皱眉,心里莫名的一阵不舒服。她只觉得,这场景,像是正宫上门,警告不知廉耻的情妇。
“夏女士?”
绫婉玉又一声招呼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夏初霁悄然望了眼门外走廊,见只有她一人,便皱眉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绫婉玉脸上没有太多笑容。
她觉得,这女人应该称呼她为署长夫人。
“有事想找你谈谈。”绫婉玉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耐心。
两人目光对上的瞬间,夏初霁算是意识到了,绫婉玉想必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心头莫名的一顿烦躁。
绫婉玉见这女人真就高傲至此,她都亲自来了,仍旧堵着门,不让她进去。
“夏女士?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还是你觉得,我要和你谈的事情,在走廊就能谈?让别人听去了也无所谓?”绫婉玉言辞犀利,目光紧紧地盯着面前高挑的女人。
夏初霁知道此事难以善了,更不能就这么在走廊争执,犹豫了一番还是打开了门,放绫婉玉进了屋子。
绫婉玉一进屋,也懒得换鞋,反正她今天是来骂人的,换鞋反而显得气势矮了一截。
夏初霁也依旧冷着脸,完全不把绫婉玉的到来,当一回事,只是淡漠道:“他不应该告诉你……”
绫婉玉悄然环顾一圈屋内,只见到处的家具都裹着防尘袋,没有一丝生活气息,就像旅居之人的临时住所一般。
“夏女士,我老公该不该告诉我,好像你还管不着吧?”绫婉玉随意在餐桌旁坐下,心里憋着一股气,看夏初霁是一万个不顺眼。
夏初霁双手抱胸,靠在卧室墙边。
“我与他有过约定,他不应该告诉你,他这算是违背诺言。”夏初霁心里也不痛快,他一离开自己的眼皮底下,就把什么事情都交代给了妻子。
“诺言?”绫婉玉听的好笑,讽刺道,“我的老公是国安署的副署长,首都的要职;而你和你的家人,是见不得光的杀人犯。他和你们,能有什么诺言?”
夏初霁本就是高傲的性格,哪怕是林奕的爱人亲至,她也不愿意矮了半分,更不愿听人如此说她的父母,直言反驳道:“他答应我的话,便是诺言……”
夏初霁话没说完,就被绫婉玉提高了一个声调的话语给彻底打断。
“施舍!那是我老公给你的施舍!你不要会错了意!”绫婉玉声线带上了一丝怒意。
“你是来吵架的吗?我这里不欢迎你!”夏初霁向前一步,就欲拉着绫婉玉的胳膊,赶她出去。
绫婉玉挥手甩开她的胳膊,皱眉警告道:“你还没资格让我与你吵架,我只是来警告你!我是检察官,又是他的妻子,你和你家的血腥复仇,我可以不管,也可以管,比如一张诉状,把鹧鸪的一切都摆到台面上来,让你们在逃亡中无所遁形。”
夏初霁冷脸听着,心中暗自一震。
绫婉玉她,似乎并不知道,他胸口的威胁。
他没有说吗……
“林奕与我们已经达成了交易,我们给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答应给我们帮忙……”夏初霁并不想与绫婉玉在这事上多费口舌,毕竟她也摸不清,林奕到底告诉了绫婉玉多少。
她说的越多,泄露的就越多。
听了这话,绫婉玉是真想骂人。
“他想要的东西?你觉得你很幽默吗?夏女士?”绫婉玉恨不得把包砸在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脸上,愤怒道,“无耻两字,已不足以形容你,竟然能把威逼说得那么好听。我倒真想听听看,你给了他什么?你们又为他带来了什么?”
绫婉玉质问的语气,让夏初霁一时语塞。
她在内心也问了自己一遍。
没有答案……
她比谁都知道,林奕是为了回到面前这个女人身边,回到他的孩子身边,才答应的合作。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气氛焦灼尴尬。
绫婉玉实在气得不轻,扭头置气间,目光渐而落在桌上堆放的报纸上。
都是林奕的猎影行动的专刊。
只是每一张都被揉的皱巴巴的,唯独林奕出镜的特写照片位置,干净整洁的不行。
她又看了眼一旁数个似乎已经空了很久的烈酒瓶,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个高傲女人夜晚独自坐在这里,一边醉饮,一边盯着她老公照片看的模样。
她表情有一丝古怪,抬眸看向面前没什么表情的高挑女人。
“你……你不会喜欢我老公吧?”
夏初霁眼眸一动,否认的极快,甚至不带一丝思考。
“没有!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
绫婉玉听的两眼一黑。
这话,她已经是听第二次了。
她扶了扶额头,无语的叹息道:“你最好是这样,因为上一个这么回答我的女人,现在孩子比我家知安还大几天。”
夏初霁闻言终是有了些许表情,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小腹。
“放心吧,事成后的复仇,是我们自己事,不会让他出手的。”她如是道,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绫婉玉冷哼一声。
“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自以为是。”
夏初霁微微皱眉,不明白她话中含义。毕竟在她眼里,绫婉玉才是对事件全貌半知半解的人。
绫婉玉见夏初霁就这样一直冷着脸,也没什么话,便起身最后警告道。
“夏女士,我老公他愿意帮你,是一心想借着那份名单,将国内的人口与器官交易的毒瘤连根拔起,让他曾经经历过的惨剧不再重演,而你们呢?内心只有无边的仇恨,做的事情也早已扭曲。”
“你们!不配和他说诺言,更不配说什么合作。”
“罪恶的土壤上,绝开不出正义的花朵。”
“不过我老公既然做下了决定,我自然支持他的想法。但是我要警告你,若是你们做了什么,伤害到我老公,我一定让你们付出最惨烈的代价!”
“言尽于此,望你好自为之。”
随后便是她离去的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