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勤队一去不返的重大行动失败,很快引起了首相的警觉与震怒。
此番变故一生,林奕也是终日心绪难安,只觉得获取首相的信任瞬间变得难于登天。
原本林奕与夏昭勋商议的计划,是打算是让鹧鸪设计擒下祝闵,强迫他向首相汇报,禀明特勤队顺利抓捕了一部分鹧鸪成员及控制的雇佣兵,再配合上几张照片,把自己提供的大本营信息先行做实,取信于首相。
至于后续,只需要伪装成押送鹧鸪部分成员的途中,遭遇鹧鸪主力的埋伏即可。
原本条理通顺,逻辑流畅的方案,一下子彻底被掀翻,风险骤然变得不可控起来。
设想中首相紧急联系他去探查情况的电话,也没有如期打来,而是间隔了近大半日才收到。
首相的语气很是不好,严厉要求他尽快前去探查,寻找失联的特勤队成员。若是行动失败,第一时间放弃计划,处理掉尸体,避免事态上升至外交问题。
连隔着电话,林奕都听出了首相极不信任的味道,似乎在怀疑林奕给出的信息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林奕甚至踌躇着,在思考是不是要放弃计划。
可都已经到这一步,已经为了归家而双手染血,他又怎么愿意轻易放弃。
特别行动小组连夜兼程,再次抵达米耶时,现场基本已被清理伪造完毕,部分地表可见的塌陷已被泥土和草皮掩盖。
原本深藏在地下的巨大空间基本垮塌,大量的岩石泥土涌入地下,将原本连接地下空间的长廊彻底堵死。
尽管鹧鸪的成员已经连续清理了两日,很多地下道路依旧无法通行,依稀可见当初被炸药震塌时的惨烈状况。
林奕搬开碎石,一路往更深处前行,望见个别幸运避开了坍塌物的特勤队成员尸体。他们蜷缩着躲在狭小三角区,却依旧难逃枪决,干涸的血流了一地。
夏初霁跟在他的身后,看不见他的表情,仅从他愈发沉重的步伐,就能感受到他压抑的极端怒火。
她想说什么,可是连立场都找不到。
气氛沉闷让她难以呼吸。
越过一块横斜坍塌的尖锐碎石,眼前倏尔变得一片黑红。
他停下脚步,沉默低头看向溅射了一地的四碎血肉。
他深吸一口气。
他知道,这些应该是从体内被引爆的雇佣兵,在充当诱饵的同时,被用作了爆炸源。
倪卓越腿脚不便,难以避开碎石,只得被挡在后面。但仅从现场的惨状的一角,他也可以窥见复仇末路上的血腥屠杀。
似乎,是有些过了。
“拍下来。”林奕声线冷若寒冰般刺骨。
他愤怒,可冷静运转的头脑告诉他:这是可以用于解释行动失败原因的证据。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唯一一小段没有垮塌的区域落入眼帘,鹧鸪所剩不多的成员都暂时聚集在此处。
林奕停下脚步,望向轮椅上的男人。
夏昭勋也看着他,面无表情。
洛清溪站在夏昭勋旁边,见到林奕到来,沧桑的表情也满是无奈,知道此事怕是无法善了。
夏初霁双手紧张的捏在一起,耳边隐隐都能听见林奕咬牙切齿的声音。
“你做的很不错,沈樵我们已顺利救回。约定既成,待你做完手术,你便可以回去与你的家人团聚了。”夏昭勋语气淡漠,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呵……”林奕冷笑几声,“约定?夏昭勋!你配说这两个字吗?!”
夏昭勋并未反驳,只是徐徐道:“祝闵这人极为谨慎,特勤队又精英聚集,若是不诱敌深入,使些手段,死的便是我们……不过反击而已。”
林奕嗤笑着摇了摇头。
“我看,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这一场屠杀,不是吗?”
夏昭勋不答,只是推着轮椅,转过头去。
“这不重要,人只需要看清自己的目的,比如,你想回去,如今,条件便已足够了。”
林奕冷笑着,他算是看明白了。鹧鸪这群人,早已被仇恨淹没。规则,荣誉,正义,这些曾经他们奉若珍宝的信仰早已被复仇的怒火吞噬殆尽。
不择手段,不惜性命,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这才是他们如今的真相。
“回去?你说的真是轻巧……”林奕语气骤冷,迅速迈出几步,按住了夏昭勋的轮椅,揪着他的衣领怒声道,“特勤队的人一个不留!你让我如何取信于首相?这里的惨剧始末,全靠我一张嘴吗?”
“是你!你信吗?!”林奕愤怒到了极点。
林奕下一句话尚未说完,夏初霁就死死拉着他的手臂,凄楚地恳求道:“林奕,你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想办法,你先放开我父亲。”
“滚开!”林奕甩开夏初霁的手,身体一瞬失衡的她,重重跌倒在地。
“吧嗒……”数把枪的保险栓被按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奕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前身后,鹧鸪也好,特别行动小组也好,无数枪口此时都指着他。
贺家兄弟俩面露不忍,竭力劝道:“林队,这些人死有余辜,你先放开夏叔……要是回去的事情实在不行,你就跟我们一起逃吧。”
洛清溪搀扶着魂不守舍的女儿,叹息着解释道:“林队长,当年我们受难,祝闵等人难逃血罪。只是而今我们大部分雇佣兵人手都潜入在首都,米耶留存的人数极少,实在无法正面对抗。此番计策,也实属无奈。若是影响到了后续计划,你便和我们一起离开此处,我向您保证,您的性命绝对无忧。”
“保证?你让我和你们这些疯子一起?”
林奕怒斥的话语尚未说完,漆黑的枪口便抵上了他的后脑勺。
“松开!”贺枭冷冰冰的言语警告道,“都是些该死的人罢了,我们当初为国出生入死,不惜性命,只换来如此下场。他们不该死,谁该死?这样的死法,已经算是便宜他们了!”
林奕回眸,见贺枭冷眼看着他,诡异的鸟兽面具第一次被他摘下。
“小子,我给你看看,什么才叫地狱。”
面具缓缓摘下,一张恐怖的面容映入眼帘,在场很多没有见过贺枭真容的人都震惊的连退几步。
脸的皮肤,早已经不能用皮肤来形容,更像是层层堆叠的油蜡,鼻子早已被割去,形状惊悚的鼻骨裸露在外,下巴和脖子的连接处,生长着大量的赘生血肉。
“不必和他说那么多,他不会懂。”夏昭勋语气平淡,不以为意道,“选择在你,与我们无关。若是你觉得计划已然失去可行性,放弃便好,我并不强求。若是你依旧坚持回去,接下来的一年,我自会配合你的计划。”
果然,沈樵救出后,没了交易筹码的他,根本就没有选择。
或者换句话说,自从他被抓来鹧鸪大本营的那日起,他便没了选择。
亦或是说,也许那一夜,从迈出救夏初霁的那步起,他就该死去,结局便已注定……
夏初霁恍惚地靠在前沿,目光黯然地望着林奕。
场面瞬间变得静谧无声,连一根针落下似乎都能听得见。
“林奕,和我们一起走吧,不要再回首都了……”她不复骄傲,只剩下卑微的恳求,往日高傲的眼眸如水凄楚。
他并未理会,只是看向夏昭勋。
“潜入首都的雇佣兵名单!一个不落的给我!”
“我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