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轻笑,心道:“他们真不愧是亲兄弟,都是一样省事。一年才查一回?又让自己记账?就不怕账目做假?况且若是真去了妓馆酒肆,行风流之事,又岂是一本账目可以束缚得了的?”
朱氏用了几日,终于将账目整理清楚,未等林伯理从林伯明那里将“来往名单”抄过来,朱氏就已细细地整理出一份名单来了。
林伯理看到朱氏整理出的这份名单,心里暗暗惊讶,对朱氏竖起了大拇指。
从此林伯理更是乐得逍遥,除了公务需要费神思虑外,每日里就只是闲读诗文了。
朱氏全权接过管家权,留心府内大小事情,内外消息。
一点不动声色,却是万事俱在心中。
安国侯府虽是人口复杂,但朱氏却是游刃有余,不费心思,就能安然处之了。
而六房原来伺候林伯理的人,都是散漫性子,在朱氏来了之后,都是偷眼打量朱氏,却是摸不透朱氏性格,甚至极少见到朱氏,也没听过朱氏训示。
朱氏没日里就坐在屋子里,凡事都是贴身丫头传话。
院里下人们也就不敢随性胡来,不知道这位新奶奶的脾气,万一触了霉头,那可不就做了警猴的“鸡”?
谁都不想被第一个拿来开刀,故而人人谨慎,不敢多言,不敢乱行,更不敢随意玩笑。
如此过了许久,看着朱氏冷淡的面容下,三尺之外,便已感觉到冷了。
她们私下里悄悄议论,可怜六爷这么好的人,怎么娶了位冷脸娘子?
想想林伯理风流带笑,平易亲和的样子,大、小丫头们就感慨起来。
朱氏这股威严震慑到丫头们了,院内无人敢说一句微词,行事不自知中便规规矩矩的了。
朱氏便是这般,不动刀枪地就整顿了六房的风气。
如此数月后,林伯理察觉到自己院里变得不一样了。
心里狐疑,走出书房门,在院里环顾一周,才发祥院里井然有序,丫头仆妇各安其职,不觉惊讶。
朱氏见林伯理站在廊下,他面上似有所思,心内猜到一二。
林伯理感觉到身后有目光,侧头一顾,对上了朱氏清淡的眸子,手指微微一缩。
林伯理心中暗道:“原来她竟有的一面,好像全然变了一个人,清清眸子之中,并无任何情感,似乎超出世外,又似乎运筹帷幄。”
朱氏见林伯理盯着自己看,忽而一笑,嫣然似海棠花开,化了初春薄寒,也点开了林伯理的心。
心中明亮冰面,化成一汪明白清水,随意流动,粼粼闪烁。
林伯理也是一笑,一挑扇子走了过来。
六房的丫头们都知道,自家爷是不管事的,平日也是一副闲散样子,都道自家爷没心眼,渐渐却感叹“自家爷是有福气,娶了一个精明的奶奶。”
今日林伯理提起大房的事,言语之间透出烦恼,语气颇是感慨。
朱氏听完林伯理的话,想了想,只是解释说:“这都是吕氏脾气好,也是大爷偏心,否则一个妾室,又能怎么样呢?”
一个妾室敢如此吵闹,使得家宅上下不宁,光凭这一点,就可以撵出去了。
林伯理听了自己娘子的话,想了半天后对朱氏说:“丧女心痛,确实可谅,闹得太过,就不合规矩了。尤其是冯姨娘,本来就惹人讨厌。”
朱氏笑说:“她再讨厌,也是深闺妇人的事,又不干你事,你叹什么气?”
朱氏看着林伯理那一脸厌恶的样子,心里觉得好笑。
没想到自家相公会讨厌冯姨娘,他竟然知道大房有一个冯姨娘?朱氏以为像冯姨娘这样的人,根本就入不了自家相公的眼,没想到平日诗文不离手的六少爷,也不全然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林伯理见朱氏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说:“内宅不正,后代儿孙难免学了不正风气,只怕不成才。”
朱氏点点头,这倒是真的。
儿女年幼,多学父母。
如今大房是正妻弱势,不能理事,妾室悍妇行径,不顾脸面。
那以后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林伯理对朱氏说要少跟大房来往,别走太近,他们风气不正,大哥自己又是左右为难,没个决断,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总之白生气。咱们六院,还是关起门来,遗世独立的好。
林伯理说:“以后咱们还是自己清白的好,千万别去他们那些院搅浑水。”
朱氏不禁问:“那三哥呢?也不来往了?”
三房林伯明是林伯理同胞兄长,难道也不往来了?
林伯理立刻回道:“三哥不一样,三哥是正人君子。”
朱氏不禁笑,到自己亲哥哥这里就是正人君子了,别的兄长就是衣冠禽兽?
林伯理知道夫人笑自己,撇撇嘴不说话,等到晚上好一番纠缠,弄得朱氏腰酸背疼,起不来床,险些误了给老太太请安。
六个儿媳妇给老太太请安时,老太太盯着大儿媳吕氏看。
众人见老太太盯着吕氏看,也就顺着老太太的目光,看了过去。
见吕氏脂粉薄施,掩不住憔悴容颜。
老太太就问吕氏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生病的样子?
吕氏摇头,只说自己最近累的紧,没什么别的事。
苏夫人心里硌得一下,冯姨娘闹得他们后院都听见了,怎么会没事?真是做了人家媳妇,就要这么忍?
老太太看着吕氏低眉顺眼、满身疲惫的样子,忽然心疼,转眼便冲花嬷嬷使眼色。
很快碧月就将事情打听清楚了,脚步利索地进屋来回老太太。
碧月将冯姨娘如何行径,一一说明,听得潘氏一阵阵惊讶,嘴角一阵阵抽搐,简直倒吸一口冷气。
葛氏冷声说:“大嫂,你也忒弱了,一个姨娘而已。”
老太太绷起脸来,胸前攒起一腔气,让花嬷嬷去将冯姨娘叫来。
花嬷嬷去了半响,竟然一个人独自回来了。
老太太惊讶,疑惑地问花嬷嬷,冯姨娘人呢?
花嬷嬷摇摇头,说冯姨娘倒在地上哭,根本听不进去话。
潘氏猛地插一句:“冯姨娘可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