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桶。
蓝色的。
大概有大腿高,直径四十厘米左右。
这桶,由于是放在门口位置,进来的时候其实就有注意到,但因为有盖子,当时并不知道具体作用。
桶用来撒尿,我接着问:“那要是大的呢?”
“还是在里面!”
简单点,这个桶就是马桶,大小便都是在这里面解决。
小宇接着说:“每个到这里来的人,都有事要做!”
“任何人来,不论是谁,都是从头开始!”
“你接下来的事,就是负责这个马桶,明天早上,要拿去外面的马槽里面倒了,用水清洗放好,等到明天中午睡午觉的时候又拿进来!”
“午觉后开门拿出去继续倒了,洗好,等晚上会有人教你打泡沫,到时候继续拿进来!”
“等后续有新人进来,你的事就朝上提升,新来的人接替你的活。”
闲聊中,他们说在这里面待的时间越长,事情越轻松,到了后续甚至都不需要做事。
新人刚来,都是从最脏最累的开始做。
整个监室所有人,基本上都分红明确,做什么的就负责做什么,其余事一概不需要管。
他们说,运气好的可能两三天或者是一个周就会有人来。
运气不好的,一个月也不会有新人来,因为整个看守所有十多个监室,虽然每天都有人送进来,但却不是随时都会送到一间内,会根据每个监室的人进行调度。
聊着聊着,我问:“这里面会打架吗?”
“会!”
“不过最少别打架,打架对双方谁也不好,要么关禁闭室,要么带上脚镣,脚镣和外面的不同,这里面的脚镣还有两个铁球,有三公斤的,五公斤的,戴上以后干啥都不方便!”
时间,在了解中慢慢度过。
九点半左右,墙上的喇叭喊了一声开铺,所有人都立马从大板上下去,然后立马就有个人拿上早就准备好的毛巾,快速将大板给擦拭了一遍。
再跟着,就有几个人上去,将堆叠在墙边的布给离开,里面全是棉絮和被子等等的东西。
不过片刻,大通铺就铺好了。
小杜开始进行安排,谁谁几班几班。
安排完毕后,他朝我说:“你刚来,今晚就不需要你值班,明天晚上又开始安排你值班!”
“你睡三号床!”
说是号,其实就是按照墙上排列的数字睡。
从大板上铺好的棉絮可以看出来,越是朝后的位置越宽敞。
要是按照正常的位置算,十五个人躺在有十二个号大板上,其实一点也不拥挤。
但是,即便是在这里面,也有高下之分。
新来的,进来时间短的,全部都挤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带头的,以及在里面时间比较长的,则是朝里面睡在宽敞的位置。
就像最后四个位置,就和单人床的位置差不多,刚好一个棉絮的位置。
条件如此,规则如此,即便知道很挤,但也没反抗的底气和理由。
然后,我就躺在了三号位置上。
挤成什么样,说简单点就是不要想平躺着睡,只能是侧身睡,翻身也只能是翻朝另外的方向。
躺着睡,两侧的人身体稍微一偏,就会直接压在胳膊上或者肩头上。
缅北回流的阿坤,睡在我左边。
传销大佬老罗,因为比较胖,就将一号最靠近墙的位置留给他。
走道上,两个安排了值班的人,早已穿上冬天配制,也就是刚进来时给我的大衣,袖子上套上了印有值班员三个字的袖套。
两个小时一班,大家相互排着来,一直到明天早上七点半起床。
昨晚本就没怎么睡好,白天即便是在公安局的拘留室内,也只是靠着墙壁睡了一会儿,我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头顶上就是一颗大灯泡,他们早就说过,一晚上灯都是亮着的,从不会关灯。
由于灯正好就在头顶上,灯光无形中就刺着眼睛,下意识就将腐朽得有几个洞的被子拉了盖在脸上,才刚盖在脸上值班的人就将我推醒,示意我不能蒙头睡觉。
刚睡着没多久,就又被值班的推醒,说要点名了。
小杜告诉我,等会喊报数,老罗报1,我报2.
安静等待中,外面没多久就传来管教喊报数,正在对别的监室进行点名。
当来到隔壁三号监的时候,报数的时候,我听到了阿龙的声音。
“报数!”
管教的声音忽然就在头顶响起,老罗喊了1后,我赶忙喊了2。
全部人报数完,小杜还像在部队里一样,说一句:“报告管教,2间应到十五人,实到十五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今晚来了一个吗?”管教问。
得知来了一个后,管教就走了,所有人都躺下继续睡觉。
阿坤小声问我,什么时候去的缅北。
可能是由于都是从缅北回来的,有点共同话题,两人也就小声聊了一些。
他是十月份才被从缅北遣返回来的,到这里刚好一个月多,不过之前是在别的监室内,前几天才转到二监室来。
“好了,差不多睡了,别聊了,等会值班的狗日的又要发表了!”小杜这样一说,大家也都安静下来,开始睡觉。
没多久,我就听到二层走廊传来脚步声,一个管教大皮鞋夸夸夸地踏着走了过去。
半个小时,他们就要起来巡视一圈。
监室内虽然有摄像头,但好像并不能捕捉到说话声,目的就是巡查看是否有监室的人没睡觉还在说话。
白天得知要进来,但还没进来,想着第一天晚上应该会很难熬。
但由于在外面熬夜多了,一天也没睡午觉,反之睡得很快。
这一夜,一夜睡到头,唯有值班的换班时会被惊醒,然后很快就会被睡着。
对于打呼噜的,值班的也负责拉一拉,喊一喊。
早晨七点半,准时起床,所有人立马穿衣服下床。
身上的识别服,除了睡觉和洗澡的时候能脱下,其余任何时间都必须套在身上。
昨晚负责开铺的几个人,上大板对棉絮被子的进行整理,然后全部堆叠到墙边用床单遮盖好。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响动,铁门很快就被打开。
早就有人提醒我到马桶,我提上马桶就朝外冲,但立马就有两个人跟了出来。
“以后可不能这样!”
“这里面,不能单独活动,人如果全部在里面,你要到外面来,必须要交两个人跟着你一起,如果你单独一人出来,没人跟你出来,就叫冲监,这在别的监室是要罚班的。”
“全部人在外面,你要进去里面拿什么东西也一样,必须要叫上两个人跟着你一起,这种行为叫互监。”
互监的意义,说简单点就是防止人自杀。
处于一个没人监管的环境下,忽然自杀,但有人跟着就难以做到。
门的侧边,是一个便槽,桶里昨晚没人拉大便,倒也不算很恶心,倒完后,有人帮忙舀来清水,简单冲洗后,指导我倒了点洗洁剂进去,用没了把手的扫帚开始刷。
从小到大,就没做过类似的事。
内心虽然很抗拒,但只能按照要求做事。
因为在这里面,各司其事,相互尊重,对于不听安排的人,就会被顾虑,上厕所都没纸,只能是用水洗屁股。
强压着内心不适做完这一切,由于还没有牙刷,我就只能简单地用冷水洗一个脸。
大家刚弄得差不多,通向外面的铁门忽然传出响动,所有人立马全部站好,不敢再说话。
昨晚吼了我那小辅警走了进来,将一个剃头的递给小杜。
小杜来到我跟前,让我趴到装垃圾的大桶上方,要将我的头发给剃了。
当嗡嗡声在头上响起,看着头发一撮一撮地掉落,眼睛忽然控制不住的有些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