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送走了堇年的陈皮,仔细看了看刚才堇年视线的焦点——那个女人。
他眯了眯眼,冷冽的目光扫过去,着重看了看她胸前的包裹,就连陈皮也以为里面是个婴儿,小小的,刚出生没多久的样子,这才能完全的被包裹起来。
女人的发丝凌乱如枯草,脸上满是污垢与泪痕,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轻声哼唱着早已不成调的摇篮曲。
她怀中的襁褓,黑布上沾染着斑斑污渍,隐隐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
陈皮总觉得不太对劲,目光灼灼的盯着人。
就在他以为那婴儿是饿的,才这么小的时候,那女人被他看的退缩一下,怀里的婴儿也露了出来。
饶是陈皮,在看见对方怀里的“婴儿”的时候,都皱了眉。
黑布一角被掀起,露出堇年未能看见的,那婴儿的骇人模样。
这孩子显然已死去许久,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像是被黑暗所侵蚀,就连眼眶都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球早已干瘪,只剩两个黑洞洞的眼窝,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无尽深渊。
更令人害怕的是,他连成人巴掌大小都没有的小脸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蛆虫,这些令人作呕的虫子在腐肉间扭动、钻行,从嘴角、鼻孔不断进出。
小小的嘴巴半张着,露出尚未长齐的乳牙,牙缝里也塞满了蠕动的蛆虫,四肢瘦如柴棒,皮肤多处开裂,露出里面黑红的肌肉和森森白骨,白骨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腐肉,随着女人的动作微微晃动。
可女人却浑然不觉这骇人的景象,她轻轻摇晃着手臂,温柔地看着怀中的死婴,仿佛那还是曾经那个粉嫩可爱的小宝贝。
她时而用脸颊蹭蹭孩子的额头,时而对着孩子喃喃自语:“宝宝乖,不哭不哭,妈妈在呢。”全然不顾周围弥漫的绝望气息和孩子早已死去的事实。
可能在很久之前,她的精神就已经崩溃了,或许从那小小的生命死亡开始,她就陷入了自己编织的虚幻梦境,紧紧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
或许是饥荒,或许是瘟,带走了他。
他可能从来到这世上开始,领略的,只有世界的残酷,爱他的母亲却无能为力,以致亲眼见证他的死亡。
陈皮居高临下的看着人不语,此刻却有点儿庆幸堇年没看见了。
按照对方脑回路,刚刚估计是想看看那小孩子吧?说不定,对方的小脑瓜里,已经默默的给母子俩安排好地方了,一个供她们俩活下去的地方。
恍惚间,陈皮捻了捻指尖,要是没被堇年带回家,他现在,是不是也应该成为这僵硬躯体里的一员?又或者是在哪里苟延残喘?
“陈皮!陈皮!”
陈皮回神,看着眼前没大没小叫他大名的小东,破天荒的没计较。
“做什么?”
“那什么,赶紧点点人数?好到时候告诉二爷,小少爷还在外面等着呢!”
陈皮睨了他一眼:“知道了。”
“一共十五人,加上外面的小崽子,一共十六个,喏。”陈皮说着,边丢给小东个布包。
“这什么?”
小东一拆开,发现里面是些银子。
“你带着这些钱,去城门边上租家院子,暂时把他们放里面。”
“啊?都送去?”
“不然呢?不都送去,难道送你家?”
小东咂咂嘴:“那小孩也送?”
“废话。”
小东看了眼外面,隔的有点远,看不见小少爷了,他见小少爷还挺喜欢那小孩子的,约摸着是想带回家。
“特别是那小孩。”陈皮眯着眼,“把他一起送去,别让堇年靠他太近。”
陈皮眼神儿比小东好多了,一下子就看见了跪在地上哄小孩的堇年。
他张了张嘴,无声的说了句话。
“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