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邑翁主失踪了,侍卫只从太液池里打捞出翁主的衣裳,说起这位翁主,其经历之离奇,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她曾经是谢家奴婢,这个许多出身显贵的权贵女郎,都知道,做奴婢时就被谢世子宠爱,哪怕在骊山别院,不少人都见过她。
那时就有传言说,她不止是谢世子的奴婢,更是谢世子的宠妾,当时有不少贵女悄然叹息,没想到那个如天上明月一般,洁身自好的神仙公子,也纳妾了。
愕然虽愕然,贵女们私下爱慕谢世子,却也没把那奴婢怎么样,毕竟都是大家出身,贵女们也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矜持,谁会真的去跟一个贱婢较真,那也太掉身价了。但凡有权势的家庭,家中公子长大了,都会放几个房里人,叫先知晓事,不然什么都不懂,容易被外面妖妖调调的女人勾了心神。
也就赵雪芙拎不清,处处为难一个奴婢,反而把谢世子推得越来越远,以她的家世,靖江王侧妃是谢世子亲姨母的关系,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赵雪芙会嫁入谢家,谢家一公主,两郡主,真是荣耀之至。
谁能想到赵雪芙最后和亲,谢世子娶的既不是左相家的女儿,也不是什么百年世家权贵女儿,而是名不见经传,不显山不露水的孟家女儿,若是不说哪个孟家,有好些贵女都不认识这是谁。
孟家纵然祖上有人配享太庙,如今却已经大不如前,早就是个破落户了。
大家都以为孟姑娘走了狗屎运,能嫁给谢世子这样的人,谁知婚后,他那宠妾又冒了出来,居然御前救驾,救了皇贵妃和她肚子里的皇子。
如此卑贱之身,能为贵人挡箭,也不枉她一条贱命算有了用处,还为谢家带来了荣耀。
当时传出的消息,那宠妾眼见是不好,不知怎的,过了好几个月又说身子已经大好,皇室给那婢女封了乡君,一个没有靠山没有娘家,通房出身都不是外面聘进来的妾,居然成了有封号的贵妾!
在如今的京城,可是独一份。
谢家规矩那么森严,谢世子端方持正,居然能允许这种事发生,一个有封诰的贵妾,虽说是妾,可好些贵女嫁了人,许多年都没有诰命,还得自家夫君被封赏,自己才能得诰命呢,而哪有惊才绝艳的少年才子,一入朝堂,就能做重臣的。
若那贵妾出席什么场合,没诰命的各家夫人们,还得给她行礼,这都叫什么事呢。
因为此事,各家夫人没少嘀咕,皇室做的不体面,谢家居然也能允许。
后来听说,那贵妾命好,居然有了身孕,妾做到她这个份上,也实在叫别人羡慕了。
因有她这份先例,好些权贵人家的妾室很不安分,跃跃欲试,各家主母整顿一番,心中不是没怨气的。
好在那贵妾似乎知道,不论如何抬举,也上不得台面,从来不曾与京中夫人们交往,让大家松了一口气。
又后来,京中降下天火,那贵妾和腹中的孩子,都被烧死了,听说谢世子很是伤心,以正妻礼下葬的,孟氏仍在,一个妾的葬礼却是正妻之礼,夫人们心中尴尬又复杂,虽唏嘘她一个有孕的女子,就这么死了,实在可惜。
心中却也庆幸,这个独一份,终于在京城消失,大家都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而不是喉咙里插着一根刺。
谁知,这女人三年后又活着回了京城,不仅一手建了中转司,为朝廷筹粮筹银,还立下大功,摇身一变,成了皇贵妃的义妹,被封了云邑翁主,待遇仅次公主,还有封地。
而大家都以为成了最后赢家的孟氏,反而被休,在京城丢了大人,嫁妆都被拆了封条掀开,里面压箱的,全是石头。
真是前所未闻,想要攀高枝就算了,搞出十里红妆撑场子,让别人以为谢家得了孟家万贯家财,没想到都是假的。
谢家这好戏,一出一出的。
昔日的婢女妾室,成了高高在上的翁主,身份的变化实在太大了,而且见过这位翁主的,都说,确实是一位绝代佳人。
有封地,有权势,还有百万家财,哪个贵女,能比得上?
就连好些中等世家的嫡公子,都蠢蠢欲动。
谁知,琼林宴后,这位传奇翁主,失踪了。
说是翁主,实则是为陛下效力的臣子,侍卫们挖地三尺,只找到了翁主的衣裳,皇贵妃哭的晕厥,陛下震动,对皇后远房外甥用了刑。
撬开了嘴,才知道皇后指使坤和宫的总管给翁主杯中下药,意图叫外甥非礼翁主,污了翁主清白,以此想要娶这位有钱有权的女子为自己所用,若是不能,便除去她。
毕竟,陛下用得着的臣子,都有明卫暗卫,只有这位翁主是女子,弱势非常,只要是女人,通过嫁娶,是最好的手段。
这种手段下流不堪,却好用。
查出结果后,陛下直接要废后,言说皇后无子,又如此无德,不堪为后,太师带着一众老臣跪在上书房,与陛下直接冲突,陛下吐血昏迷,皇贵妃带太子摄政监国。
变化实在太快了,京中有些清流和不属任何派系的小家族,瑟瑟发抖,紧闭房门,甚至不敢随意出屋。
由翁主失踪引发的连锁反应,正在一步一步地扩大。
今日上朝,朝臣少了一半还多,太师竟然直接罢了朝,言说皇贵妃牝鸡司晨,身为先帝嫔妃,本就德不配位,公然与皇家,与太子相抗。
而皇贵妃本不以为意,说既然太师罢朝,不想做就别做了,开始认命新的太师,这任命还没结束,禁宫守卫便说,瑞王和太师,带兵,围了皇宫,要清君侧,斩妖妃,口口声声说太子绝不能落到妖妃之手。
好些文官,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根本就是宫变,宫变都是血腥的,怎么可能不死人。
有好些文官,直接就晕了过去。
京城里的兵荒马乱,跟卫婵根本就没关系。
这屋子布置的很精美,家具都是老紫檀木,尖锐的桌角包了边,地上铺着长毛波斯地毯,很柔软,踩上去,一点也不觉得凉。
她身上那件被揉的皱巴巴的刺绣抹胸长裙,已经被褪了下来,换了一色柔软的丝绸寝衣,头上的首饰,也被一一拆了下来,整整齐齐放在一边的梳妆台上。
看了一圈,屋内也没有窗户。
挺好的,这谢怀则是有意思的很,还玩上强取豪夺强制爱了。
卫婵摸着脚腕上的链子冷笑,另一侧拴在墙上,链子有她半个手腕粗,凭蛮力是绝对打不开的。
为了防止她手上,冰冷的脚铐上,还包着一层棉花边。
门打开了,谢怀则拎着一个食盒出现,就看到,卫婵坐在床榻上,冷冷的盯着他。
他神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此时自己的行为,有多么的怪异。
“饿了吗?吃点东西。”
他的语气很温和。
“你居然还能问我饿不饿?”卫婵觉得匪夷所思。
谢怀则顿了顿:“哦,那你渴不渴?有葡萄和石榴,你不是很喜欢吃。”
他慢条斯理,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饭菜都拿出来,汤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是现做的。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金丝芋头酥、虫草清鸡汤、胭脂米饭、炒三蔬,还要许多,你来看看,想吃哪个。”
吃个大头鬼啊。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把她关起来了,还在跟她心平气和的谈论吃的,就像夫妻讨论吃早膳一样自然?
他到底,怎么能做到的?一点也不觉得羞愧?
卫婵拎起自己脚腕上的链子,搅动的哗啦啦作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该给我个解释?”
“什么意思……”谢怀则说的慢吞吞,却毫无愧疚之心:“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把我关起来?玩囚禁?谢怀则,你是真疯了还是装疯?我现在可不是任由你捏圆搓扁的奴婢丫鬟,本宫是翁主,你私自囚禁翁主,是什么罪,自己清楚吗?”
他不可能不清楚,孟秋蝉涉嫌找杀手谋害她,孟秋蝉虽说迫害妾室,正室不坐,可规矩没法治她,大理寺却可以,谁让卫婵当时是乡君,这是谋害宗室。
孟秋蝉被带走了,至今还被关在大牢里。
谢怀则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做?”卫婵完全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站起身,对着谢怀则冲过去,抬起头,还想给他几个巴掌,反正已经打过了,破罐子破摔吧,她不想他死,不想得罪他,不代表她要处处受制。
脚上一绊,整个人摔到地毯上。
抬起头时,谢怀则半蹲在她面前:“还是那么冲动,你这样被锁着,怎么可能打得到我。”
并不疼,毕竟地毯很软,可卫婵气急败坏,更多的,是觉得丢人和恼怒。
她瘫坐在地上,咬着下唇怒视谢怀则,却不知自己这幅样子,毫无威胁力。
反而让谢怀则,牙根都痒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