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一切明晰。
一个站在命运尽头的占卜师,因为一缕虚无的感受,种下了一切的祸根。
她想改命,又惧命。
阴森晦暗的手段,层出不穷,命运对她多有护持,所以让他替她承受了一切。
楚璃月突然笑了一下,笑得讽刺,笑得苦涩。
她是天命宠儿,但她没有异术,面对诡异的艾西·霍尔,她不惧她,却也拿她没办法。
可萧无劫不一样,他有不输艾西·霍尔的强大异术,亦有真正能威胁艾西·霍尔性命的手段。
如果他得知事情的真相,他会放过艾西·霍尔吗?
答案是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她有威胁的人。
十年前,他替她挡下了一号试剂,从此承受永无尽头,不死不休的折磨。
十年后,他是身边唯一能威胁艾西·霍尔性命的利剑,艾西·霍尔不敢动她,于是将所有的歹毒阴狠施于他身。
她以为他是她的掌中宝,其实他是她的遮风伞。
千疮百孔,还要承受风雨的冲刷,伞下的她未曾沾湿衣袖,吹乱鬓发。
原来,她才是他苦难的根源。
她的命,可真是娇贵啊。
雪,落在脸上,透心的冷。
呼吸之间,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能被冻结,只有彻骨的冰凉冲刷向全身的每一处角落。
清醒的无力,剜心的讽刺。
“不过,我说的那些话并没有骗你。”
“他的确是一个超出常理的存在,不值得你这么信任。”
艾西·霍尔妖艳的脸上再度挂起了那副诡谲妖异的笑容,声音是诡异难测的阴柔,语气是蛊惑人心的诱哄。
“是吗?”冷风吹起楚璃月如瀑的黑发,几缕碎发沾着雪花挡在额前,看不清藏在发丝下的眼神。
她声音透出一股无波的冷寂,嘴角似乎微扯了一下:
“那让我……好好谢谢你吧!”
仿佛能划破厚重云层的光刃冲天而起,裹挟极致锐利,饱含无尽怒意。
狂风大乱,雪舞云飞。
仿佛整片天地都能被切开一条巨大的缝隙。
与此同时,无尽妖异的紫光,如包含邪气的妖莲绽开,交织成一道巨大的光幕,眨眼间,与裹挟毁天灭地之势的光刃悍然相碰。
巨大的能量潮汐铺天盖地般席卷而出,风暴肆虐开来,纷纷飘零的雪花被绞成无数的粉尘。
天地之间,一片暴虐苍茫。
*
酒店,潮水般的疼痛浪潮一波波的冲刷之下,特效药加止疼剂终于起了作用。
萧无劫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整个人像刚从水中被捞出,单薄的身体在余痛之下不时颤抖。
他倒在床上,修长骨感的手掌抓着床边。
额前碎发粘腻地贴在他脸侧,看不清表情,只看得见沾着朱红血迹的薄唇微张,不断呼出带着浓郁血腥味的粗气。
他就这样独自身体蜷缩颤抖着缓了很久。
床边,身形高大的陆逐风跪蹲在床下,豆大的汗珠不断顺着脸侧与脖颈滑落。
他身上衣服也全被汗水浸湿了,萧无劫是疼的,他是吓的。
他抽过纸巾,动作僵硬,小心翼翼替他擦汗。
擦了片刻,他手背用力,撑着床沿一点点坐起身来。
脸色惨白得吓人,唇上却染着猩红的血迹,整个人脆弱破碎。
动作轻颤摇晃,费力起身间,让人下意识心脏揪紧。
在陆逐风不明所以又紧张的眼神中,他扶着桌子与墙壁,步伐虚浮摇晃走进卫生间。
水龙头打开,冰凉的水柱自管口喷出。
他漱了一遍又一遍的口,吐出的漱口水掺杂刺目鲜红与浓郁血腥气。
直到确认了口中没有刺鼻的血腥气,他才停下。
用冰凉的水洗了把脸后,他双手撑着洗漱台,水珠顺着发梢与脸侧滑落,眼底带着痛苦过后的虚弱憔悴。
抬眸间,他望向镜中,镜中的他面色惨白如阴间厉鬼,眉宇间印着挥之不去的痛苦余韵与破碎。
他这副样子实在吓人了些。
他伸出手使劲挫着自己的脸,努力搓出了些许血色,嘴角勾勒出一抹苦涩透明的笑意。
他又食言了,让她等久了。
他抽出口袋的信纸,洁白信纸的边缘染上了几滴朱红。
他的血溅到了信纸上,望着那点点猩红,他眉头微蹙,目光轻颤了颤。
这样,她会不会认为他在故意博她的同情与怜悯。
心脏不受控地发紧收缩,好不容易搓红的脸色白了几分,心里疼得滴血间,他轻咬了咬下唇。
我吐了好多的血,这次,你还会心疼我吗?
姐姐……
他捏着信纸的边角,缓慢走出卫生间,走向门口。
门外,是一片黑暗。
他轻垂着头,手指紧捏信纸,站在门口。
单薄的身躯细微轻颤,肩膀缩了缩,似是用尽全身的勇气,轻唤了一声:
“姐姐。”
低哑无力的声音在客厅中回荡,回应他的只有浓厚的黑暗与寂静。
身后,陆逐风目光微颤,嘴唇微张,几次想出声,却不知如何开口。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萧无劫打开了灯,明丽柔和的灯光之下,大厅场景一览无余,只剩一片空荡,哪里还有楚璃月的身影存在。
萧无劫目光一滞,他猛然转身望向陆逐风,声音一片冷沉,深藏着的却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恐慌与颤抖。
“人呢?”
陆逐风硬着头皮迎上他的目光,咬牙磕绊道:“为救云墨初晚,去见艾西?霍尔了。”
话落,房间内温度骤然一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