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轩一向不认为自己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特别是听三儿说自己是被抓来顶罪充数之后,小罪名都得抗诉一下,何况这杀人的重罪,真是好不容易逃过了浮阳宗,现在又遇到这等麻烦事。
下一步该怎么做?直接喊冤大概率是没用,毕竟罪名在自己被抓过来时已经定好了,从这牢房里逃出去好像也不现实,在自己修为尚在时打穿这栅栏不是问题,眼下还是别想了。
结果就是整整三天,林云轩都被关在这牢里,除了每日送些冷饭的狱卒和陪自己闲聊的三儿外,也没能见到那个把自己抓进来的宁岳,不说见到有没有用,好歹能稍微谈个判看看有没有脱罪的机会。
“唉……”林云轩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什么特别好的办法,难道自己就这么交代在这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死两次,天下有比你还惨的吗?估计是没了。
一旁假寐的三儿听到林云轩的这一声叹息,也猜到他为这事而烦心,说道:“林小哥你也别这么丧气,虽然按你这两天跟我说的经过是背上杀人罪名,但既然是抓来充数,就大概率不会判死罪。”
“这话怎么说?为什么抓来充数就不会死?”
三儿神秘兮兮的让林云轩附耳过来,小声说:“因为之前出过这种事,只要涉及死罪的案件,监斩官多半都得是洛邑那边派下来的人,结果有次被抓来充数的人临刑前死命喊冤,刚好这个官老爷是个清官没被当地收买,当场决定重审上奏。事情结果就是惊动了天子,参与此事的人从上到下全部撸了一遍,直接被抄家加流放岭南,特别是那个县令,被查出不止一次这么干,直接在刑场被当众凌迟三天,那叫一个惨。”
“想想都疼……”林云轩把自己代入那个县令,感觉鸡皮疙瘩全都立起,“上一个都这么惨了这群人还敢继续这么干?”
“不惊动上面的人不就行了”三儿对这些事了解明显比林云轩这个刚下山一个多月的强得多,“只有涉及死罪才会从洛邑调官来监斩,但如果只是流放和吃几年牢饭,本地自己就有权利处理了。比起破不了案丢乌纱帽,这点小风险对他们来说算什么?”
“懂挺多啊你,这么聪明怎么想不开当了个小贼?”这几天的相处让林云轩对三儿的看法有很大改观,他本身就十分聪颖也有想法,不似市井那种普通小偷。
三儿被林云轩夸得有些得意,洋洋说道:“你以为我想啊,三岁就死了爹,四岁娘把我和我弟大冬天放草垛旁就跟别人跑了,要不是我们舵主给我俩捡回去,可能就死在那了。”
“舵主?”
“对啊,丐帮池州分舵舵主!如雷贯耳吧。”三儿提起时明显整个人都变得自信又骄傲。
“没听过。”
“土鳖!”三儿鄙夷的冲旁边吐了口唾沫,“丐帮可是四海八荒内最大的帮派,弟子最少几十万呢!”
“这么多?!”听到几十万弟子给林云轩惊诧不已,像蜀山这种大宗门,弟子也不过千余人,难道真是自己当初在山上没有认真学忘了这么一个存在?
三儿似乎很满意林云轩的反应,鼻子都快翘到天花板,说:“那是,只要普天之下吃不饱穿不暖的兄弟姐妹大多都是我们弟子,我自然也是,我这一身手艺都是我们舵主教给我的,舵主还给每个人分配好该干的事和地方,像我就负责城东那一块的活计,而我弟在城南那一块要饭”
“等会儿?要饭?丐帮……”林云轩恍然醒悟,“合着你说的丐帮是乞丐的丐啊,那几十万都是乞丐?”
“也不全是,但大部分都算吧,怎么了?”
“呃……没事。”
林云轩就这样听兴致勃勃的三儿吹嘘了半天的丐帮如何如何,甚至中途想让自己也加入,并提出进帮就直接给三袋待遇的丰厚条件,但一想到万一以后哪天再遇到那个魔女,自己穿一身破烂在街上要饭,还不得被她给嘲笑死,特别是如果还有机会再和师姐相见,也不想让她看见这么一个自己。于是,在三儿以为没人能拒绝这邀请时,林云轩毫不犹豫的给他拒了。
……
第五天,林云轩终于等来了宁岳,再不来他真以为自己会被一直这么关下去,
“官爷,你可算是来了,你们抓错人了!那事真和我没关系!”虽然知道没用,但该说的还是得说,林云轩也没指望说完就能给他放了。
但没想到宁岳一反常态的说道:“行啊,出来吧。”
“哇!你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了,居然真被放了?!”三儿一听宁岳的话顿时羡慕的两眼冒光对林云轩说道,“出来后记得三个月后来东街找我!”
“不用了,你也一起,刚好还差两个名额。”宁岳吩咐手底下人给两人牢房一起开了锁。
林云轩和三儿出来后,一脸懵的互相望着对方,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不知道这宁岳打的什么主意,于是林云轩便谨慎问道:“您刚才说的两个名额……什么意思?”
“哦,也没什么,就是最近北面匈奴闹得狠,送你俩去阳樊修几年长城而已。”宁岳随便敷衍回了下,就打算带两人出门。
林云轩和三儿一听这事,顿时就急了,特别是三儿,急忙拉住宁岳的袖子喊道:“官爷!您绝对搞错了,我只是偷了大概二十文的东西!以往只用判两三个月就行了啊,怎么可能会被派去修长城?!”
宁岳甩开三儿紧抓自己袖子的手,神情淡然地说:“二十文?你记错了,报案人说那不是普通的茶饼,而是‘龙园胜雪’,你拿的那块可是价值四两黄金,按律盗窃这么大数额,不说给你砍了,判个几十年不成问题吧?现在只需要你过去修完阳樊那一段长城而已,知足吧。”
“放屁!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就孙老头那卖的东西,最贵也没超过五十文!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价值四两黄金的什么‘龙园胜雪’?!”三儿越说越激动,肩膀气的不住颤抖,脸和耳朵也是通红一片,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宁岳的右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而且谁不知道现在阳樊那边在打仗?派我们过去修长城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官爷您行行好!我坐牢还不行吗!”
“撒手。”宁岳平静的看向三儿,后者则是头摇的如同拨浪鼓。
“官爷!您行行好!求求您!”
宁岳的面色开始变得微微有些阴沉,说道:“我最后说一遍,撒手。”三儿依旧是抱着他的右腿不停哀求,没有松开的意思。
宁岳微叹一口气,左脚一抬对着三儿就踢了过去,后者如同炮弹一般撞在墙上又落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三儿!”林云轩急忙过去给人搀扶起来,然后怒视宁岳,“这明显是抓壮丁!你这么干就不怕被洛邑的人知道吗?!”
宁岳没有理会林云轩,只是让两名官差给两人上了枷锁,便转身往外走,走时吩咐一旁的官差道:“待会儿给他上点金创药。”
“你他妈……!”林云轩感觉自己的牙快被咬碎,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草菅人命的酷吏的背影。
宁岳没再理会两人,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牢房里,而三儿在被简单的处理过后也同林云轩一道被押上了运囚车。
马车上除开林云轩二人,还有大概七八个人的样子,俯身看着蜷缩在地上抱着腹部、额头直冒冷汗的三儿,这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痛恨自己如今的软弱,处处受制于人,无论是白风萤,浮阳宗的掌门长老,还是宁岳,一个个都把自己当成软柿子来捏,哪怕只是想安安稳稳的过活都做不到。
林云轩深知自己底子本就比他人要差一截,修行六年更是在一朝之间被废,想要再重新恢复甚至比之前更强,谈何容易?而且现在最应该优先考虑的是,如何在阳樊那块战乱之地活下来,明面上只是去做苦役在后方修长城,但匈奴一向有南下打草谷劫掠的习惯,连前线的将士都只有不到四成生还,何况他们这种手无寸铁的普通人。
思索间,马车已经缓缓启动,不一会儿功夫就离开了池州城门,一路往北境的阳樊方向驶去。
从池州到阳樊中间路程大约二十余日,但因为马车内部几乎是全封闭的状态,林云轩也不清楚具体到哪了,只有每日两顿饭时间才能出来看看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路上也因为环境恶劣,不少人都病恹恹的,特别是三儿,自从他中了宁岳那一脚,就一直虚弱至极,尽管已经用过了药,但身体状况还是每日愈下,到后面甚至会咳出血。
途中和押运的官差提过此事,但压根没得到重视,被敷衍说还有几天就到了,到时再请郎中,之后就不再理会二人。虽心急如焚但如果押运的两人不同意停下来给三儿看病,林云轩也只能干着急,往后几天三儿的情况越来越差,脸色也逐渐转向蜡白色,原本想着再熬一熬,到地方就好,直到第九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