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风听到孙女的话,一脸诧异:“你几时又掺和上这事了?”
“不是我掺和,”她接着说道:“是我留意施音禾的动向,知道她身体出了些问题。看萧策那几个紧张的样子,恐怕不好,这宝贝,应该就是为她搬回去的。”
“你竟有这能耐跟踪他们?”
段长风有点怀疑,自家孙女的功夫,他还是知道的,别说跟踪,哪怕靠近,都很快会被施音禾等人察觉。
段清子笑笑:“阿爷别忘了,咱们跟邹泽做邻居这么久,别的学不来,但这卧底的法子,我倒学了几分。”
段长风更诧异了:“卧底?我亲近的人都在,你派的谁?”
“不用派谁,”段清子眼神瞬间转冷:“我长成这副美貌,就是最好的利器,嫣能不用?”
段长风勃然大怒:“你竟敢出去卖笑?”
“阿爷,莫动怒,清儿不过跟施音禾跟前的马车车夫套个近乎,送他一个香囊,他就神魂颠倒,为我所用了。”
段清子还为自己的小聪明洋洋自得。
段长风气不打一处:“糊涂!你是什么身份?跟一个马车车夫混在一块,成何体统?”
段清子不服:“我只是利用……”
“利用也不行!”
段清子干脆一屁股坐下,脸上露出怨愤的神情:“我是什么身份?逃难的身份?颠沛流离的身份?阿爷倒是想想,我这样的身份,别说马车车夫了,所有正经人家男子,哪个肯娶了去?除非不想活了。”
段长风颓然失语,愣了好一会,才缓缓坐下,长叹一声:“是阿爷不争气。”
见祖孙俩斗气,杜北不敢吱声。
待他们陷入僵局,他赶紧趁机向前几步,嘴里安抚:
“这不是你们的错。清子姑娘也不必气馁,只要肯想,不怕没有翻身之日。若主子有顾虑,那车夫,让小的去对接,以清子姑娘的名义去,应该不成问题。”
段长风两眼一亮:“这样挺好,清儿这头,不必出面了,一来危险;二来,男女有别,不好走太近。”
段清子也无可辩驳,只交待杜北:“你去盯着,最好使个绊子,让他们医治失败。施音禾终究是个祸患,不该留着。”
杜北连连点头称是。
段长风却犹豫了:“若让那伍熹子知道咱们弄他的宝贝徒儿,你这解毒,可就指望不上了。”
段清子:“又不是我亲自出面,杜北这头,不是有好些个山匪么?他们出面,谁会怀疑到咱们头上来?”
段长风:“这倒也是,只是可惜了施音禾那副身体,你阿爷我还想研究她当初练成奇功的过程呢。”
“阿爷,只要伍熹子还在,不怕研究不出来,多拿几个人练练手,只怕不难。”
段清子说得轻描淡写,段长风微微点头,但脸上依然凝重,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他清楚得很,这次谋逆事件,他祖孙俩能全身而退,全靠施音禾从中周旋。
换句话说,不是施音禾插手这事,恐怕他段长风此刻已经身首异处,而孙女清儿更不可能活到现在。
他隐隐感觉,施音禾在宫里,说话有些分量,绝不是一个小小副统领能有的。
她的一切决定,似乎都有人在背后默默支持,她的安危,更是有人在暗中守护。他能感受到,她身后时隐时现的暗卫身影。
她究竟是什么身份?能有这样的待遇?或者说,她有怎样的本事,能让人这样厚待?
段长风看着总被情绪左右的孙女,想想施音禾行事作风,沉稳果决,杀伐决断从不含糊,跟清子有天壤之别。
而这样杀伐决断的施音禾,竟很违和的为他这个叛贼说话,也为赵若央说话。
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那赵若央可是不止一次想置她施音禾于死地的。
她施音禾放过赵若央,可不是手软,看起来更像是顾念某些牵扯。
直到杜北离开,段长风再次叹了口气,默默起身,脚步沉重的走出房间,视段清子如透明人。
段清子以为自己私自安排人追踪施音禾,让她阿爷不开心了。
她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暗自嘟囔:“以为施音禾多厉害?你们一个个喜欢她。现在,我把她拿捏在手上,你们倒是看看,我厉害还是她厉害?”
段长风离开后。
杜北又暗自折了回来,对段清子拱手施礼:“清子姑娘,刚才你暗自给小的一个眼神,让小的单独回来找你,是为何事?”
段清子冲他招招手,他赶紧趋近几步,侧耳聆听。
两人一番耳语。
杜北离开农庄后,很快回到住处,易容,换装,又重新出发。
不多久,他出现在施音禾在邳州的铭音阁,进入铭音阁后院的马厩里,给马喂草料,检查马车是否完好。
没错,此刻的他,他就是施音禾在邳州的马车车夫,只不过,是已经易容后的样子,跟杜北判若两人。
段清子没想到,自己的香囊,竟是送给了杜北。而杜北,用这样的方式,靠近他心目中的公主——段清子。
这次,跟施音禾回到晋城,安排妥当后,他继续回来邳州拉货,顺便见了旧主子段长风,见他心心念念的段清子。
两日后,杜北拉着最后一批货物,前往晋城,入住施府,他如今是施府专用马车车夫之一。
施府有两个车夫,如今多了他一个,一共三个。
刚回到施府,施音禾的丫鬟小莲就迎出来,脸上藏不住的笑意:“北子哥,我来帮你。”
杜北对外自称北子。
“不用,这些粗活你别碰,我自己来就成。”
他贴心的把小莲往旁边推,还暗戳戳往她手里塞了一副小耳坠。
小莲拿在手里,打开一看,耳坠呈心形,琉璃粉,在阳光下晶莹剔透,非常漂亮。
她脸上一红,将耳坠收了,娇嗔的看了北子一眼,扭身躲往院里头去了。
北子看着她娇羞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嘲讽的神色:这女人真是蠢,一点小伎俩就能拿捏,让她说什么,她就全交代,恨不得把心窝子都掏给你。
杜北的所有信息,都是从小莲嘴里套出来。施音禾的一举一动,他明镜一般。
入夜,施府上下已经安静,主子仆人都安然入睡。
杜北从下人房里出来,悄悄绕道侧门,出了施府,直奔杨府,翻身跃入杨府院墙内。
杨府的一处院落墙角,赵若央已经等候多时。
见杜北出现,她忍不住抱怨:“怎的这么久才到?我都等了半宿了。”
杜北来不及解释,只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这是清子姑娘委托小的带过来的,说每次只能用半勺,多了会致命。少量用,可以导致拉肚子、头疼、肚子痛等各种不舒服。姑娘小心些用……”
赵若央赶紧接了,打开看了看包裹里的粉末状毒药,但又嫌弃的快速包起来,手里拿得远远的,生怕药味熏到自己。
“另外这包,”
杜北再掏出另一包,还没说完,赵若央就打断他:“还有?会不会太多了?”
杜北没解释,只自顾自说道:“这是给施音禾下的药。”
赵若央皱眉:“我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如何下药?段清子是不是疯了?她让我飞出去不成?”
杜北接着说道:“你无法靠近,杨镇可以。只要孩子发病,他会回来看孩子,到时你想办法把药缝到他衣服夹缝里,让计嫦浠哄他穿着那件衣服出门,只要他靠近施音禾,施音禾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吸收。”
“这也是毒药?”赵若央问道。
“不是。”杜北摇摇头:“施音禾很敏锐,毒药她闻得出来,而且很多毒药对她没用。这是一种特制粉末,只要跟陨石上的味道混在一块,就会催生出另一种物质,杀人于无形。”
赵若央原本已经接了,听杜北说出“杀人于无形”几个字,她手上一抖,那包粉末往下坠落,杜北麻利伸手接住,再度交回她手上。
“姑娘放心,这粉末现在无毒。”
赵若央还是有些发怵,她是恨施音禾,更想杀之后快。但事情到了眼前,手里就是可以杀人的粉末,她微微发抖,不知是大仇得报的兴奋还是杀人之前的害怕。
“姑娘?可听明白了?”
见赵若央瑟缩的样子,杜北隐隐有些不快,他就怕这赵若央不靠谱,把事情办砸了。
赵若央还是疑惑:“你……是施音禾的车夫,为何不自己去做这些?偏要让我出手?明明你更有机会靠近她。”
杜北还是摇摇头:“这事一旦成功,过后很容易倒查,杨家被牵连,杨镇是五皇子的人,他们自己解释不清,内部狗咬狗,我们才有机会翻盘。这叫一箭双雕,难道你不恨五皇子?他眼睁睁看着你父母自戕,没有出手相救……”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赵若央直接打断他,满脸不快。
赵若央不想从别人嘴里听到有关父母亲的事,她听着不舒服。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离开。
杜北不再逗留,翻身一跃,飞出墙外,很快消失在深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