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锵——”
“镗镗——”
“啌啌咣咣——”
锣鼓喧天,两支舞狮队伍跟随着面具人敲锣打鼓,走向晏骜川。
笙歌万井喧哗,车马九衢填咽。
晏骜川愣了下。
“什么情况?”
舞狮队伍热络地将晏骜川围在中心点,响亮锣鼓声一道道冲进他的耳朵里。
“庆生辰。庆生辰是百千春。开雅宴,画堂高会有诸亲。
钿函封大国,玉色受丝纶,感皇恩。望九重、天上拜尧云。”
熟悉的朗朗清音从远处传来。
晏骜川跟随着声音,瞧了过去。
一艘镶嵌了数朵花的小船从河的另一头游了过来,一盏红灯笼,点亮了繁花似锦、万紫千红。
“今朝祝寿,祝寿数,比松椿。
斟美酒,至心如对月中人。
一声檀板动,一炷蕙香焚。祷仙真。愿年年今日、喜长新。”
船的一头有水袖翻转,吸引了晏骜川的目光。
女子绯红镶金铃流苏舞裙光彩夺目,乌云避让,皎月当空,洁白干净的光线落在她随舞姿飘动的墨发,和半张面具下露出来的娇艳朱唇。
轻盈舞伎含芳艳,竟妆新脸、步摇珠翠修蛾敛,腻鬟云染。
晏骜川呼吸恍若随着女子的动作而停滞住。
柔荑犹如水缎流动,足尖点在船头,水面泛起点点涟漪,美人轻低面容,解舞腰肢娇又软,千般袅娜,万般旖旎,似垂柳晚风前。
晏骜川认出了那是谁,捏紧了拳心,几次平复呼吸,也掩饰不住胸膛内慌乱急促的跳动。
鼚乎鼓之,轩乎舞之。
娉婷扬袖舞,阿那曲身轻。照灼兰光在,容冶春风生。
锣鼓声不知何时停歇下来,花船逐渐停靠在岸,美人从船头跃下,摘下一朵雪柳,小步跑到晏骜川跟前,为他簪上。
“……”
男子乌发如墨,剔透紫袍衬得人越发神清骨秀,一点雪柳簪在发间,琼林玉树,风流蕴藉,好生惹眼。
然而此时,男子却没忍住红了眼,摘下了对方的面具。
曲眉丰颊,双瞳剪水,仙姿佚貌,色容艳姿美,光华耀倾城。
“阿川,生辰快乐。”
宋枳软莞尔一笑,将男子眼角红意蹭了蹭,见对方瞧见她之后,神色呆滞许久。
“好看吗?”她紧张地问出声。
周围的锣鼓声停歇,故而万物好似都寂然下来,只剩下尽态极妍的美人在追问心上人,自己的容貌是否使对方怦然心动。
晏骜川揽住人的腰,委屈地哼了声,用力吸了下鼻子,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好看死了。”
宋枳软忍俊不禁,覆着人的后脑勺,“狗狗委屈了?”
“……”
晏骜川不说话,将脸埋在人的脖颈里,蹭了又蹭。
“晏大哥该不会是被咱们嫂子美哭了吧?”
一旁舞狮队伍,将狮头摘下的小陶汗流浃背,出声调侃:“还没见过晏大哥掉眼泪呢。”
柏兰也从狮身中弯腰出来,“我要喘不上气了。”
南许从狮子屁股的位置爬出来,趴在地上,“老子才是真的要没命了,他娘的,
刚刚谁在我前头,是不是放屁了。”
大陶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出来道:“没吃晚饭,偷吃了一点红薯。”
乔风意和慕红缨将脸上的面具一同摘下。
“合着都在呢。”
晏骜川松开宋枳软,掐了下小姑娘的脸,又没好气地环顾四周。
“忘了我了?”
花船中又走出来一位翩翩君子。
“我刚刚就听出你的声音了。”
晏骜川笑眼看向对方,“哥,你今日没事吗?”
“阿枳来请我过来给你祝贺生辰,我有事也得过来。”晏珺调侃。
宋枳软浅笑:“方才大家都说饿了,秦桑那边准备了晚饭,大家一起过去吃吧。”
“我先去将船归还回去,等会儿就过来。”小陶主动道。
众人先回秦桑铺子,晏骜川瞥了眼身侧的宋枳软,没忍住好奇:“这都是你准备的?”
宋枳软笑,“点子虽然是我出的,但是大家一起准备的,怎么样?高兴吗?”
晏骜川嘴角上扬,没说话,袖底下悄悄牵住了宋枳软的手,缓缓收紧。
-
大家伙一起用了顿饭,吃饱喝足又闹了场,这生辰才算结束,等到了宅子,晏骜川已经喝得踉跄走不动路,南许则是满地爬着说要回海底当龙王。
大陶和小陶年纪小,酒量也不好,由柏兰带回去了。
晏珺帮着几个姑娘将晏骜川和南许送回去后才回了官府。
宅子里因为两个酒鬼闹哄哄,到了丑时才安宁。
只是早上宋枳软她们还能睡回笼觉,晏骜川和南许几乎是从床上爬下来的。
稀里糊涂赶到训练场,还不等入队训练,就被汤教头单独拎了出来。
“昨夜喝酒了?”
晏骜川和南许被带到后山,听汤教头这样问,自觉承认错误。
“昨日确实是喝了不少,不过不会影响训练的。”晏骜川忍着头疼说。
南许两眼都要冒星星了,也跟着用力点头,“对对对,练,再练。”
“没有要追究你们。”
汤教头好笑地看着两个年轻人,“我将你们带过来,是有人要见你们。”
南许摇头晃脑,“谁?”
晏骜川扶着往后栽的人,只瞧后山之外的林子里,身材魁梧、身披盔甲的男人走了出来。
“大将军。”
晏骜川抓着南许的手给人抱拳作揖。
汤教头揉了下南许的脑袋,朝关赤行礼后离开。
“醒着、醒着。”
南许晃了下脑袋,定睛瞧着关赤,“大将军,您叫我们来做什么?”
关赤听晏珺说起过昨日是晏骜川的生辰,自觉忽略两人身上浓烈的酒气,看向年轻人,“听汤教头说,你很想去龙卫军?”
晏骜川一愣,“是,但是龙卫军选拔已经结束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今年龙卫军选上去的几个新兵,关赤都见过,也都考量了这段时日,新兵们的成绩。
晏骜川的成绩一直都是头几名。
若是龙卫军选拔当日他在,被选上去是情理之中的。
不过关赤自然不会说这话,以免让年轻人自负,背着手道:“龙卫军除了选拔,
今年还出了另外一个政策,军营中,立大功者可以入龙卫军。”
晏骜川蹙眉,“我听说过,但是立大功者这一条件太笼统了,并未详细说明要做到何种地步才算是大功。”
关赤凝神道:“先前你破了戏楼的案子,理当算是你的功劳,只是论起大功还有不足,
故而还有一法,便是查出冥婚案,能给你额外算上一功,
到了那时,我会禀报给上将,将你和南许送去龙卫军。”
晏骜川先是心底一喜,很快又冷静过来,“关将军可听说了,
冥婚案子的线索断了的事?”
“是听你兄长说了。”
眼下没有外人,关赤也没打算隐瞒什么,“那帮死士没了,
但你们也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不一定非要从庐州的事开始查。”
晏骜川眯起眼,他没想到关赤对于冥婚案这样上心。
“将军什么意思?”
关赤没有再接着说下去,而是拍了下晏骜川的肩膀,“你是老师的孙儿。
应该要比我想象中更聪明才对,能不能去龙卫军,就看你的了。
汤教头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给你们三日时间,若是查得出来,我记你们的功,
若是查不出来,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
关赤走后,南许一脸彷徨看着晏骜川,“他那意思是我也能进龙卫军?”
晏骜川皱着眉没说话。
南许摸着下巴,“该不会是我爹那老东西贿赂关赤了吧。”
“要查出来才算功劳。”
晏骜川转身往外走,“没这么简单,不然他不会交给我们去做。”
“你这话什么意思?”南许不明所以,“关赤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跟我们直说。”
晏骜川眸底微动,“要么是他本就看到了我的本事,想要借这事提拔,
要么就是他根本就知道这事是怎么回事,只是不敢以自己的身份去查。”
“有道理。”南许点头,反应过来,“你怎么不算上我的本事?”
“……”
晏骜川不知想到了什么,“先去衙门。”
南许跟着追,“为什么先去衙门?”
“关赤方才说了,不从庐州查,那线索肯定就在临安府。”
晏骜川问:“你还记得,先前小陶和大陶说起过,几年前还有一桩冥婚的案子,
那新娘失踪了,至今没有找到。”
南许拍了下大腿,“没错,快去衙门。”
……
从训练营同小陶和柏兰他们报备过,两人就赶到了府衙。
现如今两人没有查案的身份,本是不好进衙门,但先前晏骜川他们在这儿待过,和衙役关系也不错,还带他们去秦桑铺子吃过饭。
见到他们来了,连忙将他们迎进去。
“晏兄弟,你来了。”
姓李的衙役同他们玩得最好,查冥婚案子的时候,也是他同小陶他们说起过先前冥婚失踪的案子。
“李大哥,今日过来,还是要请你帮个忙。”晏骜川道。
李衙役不解,却也热心,“你只管说,出什么事了?我能帮得上的就帮。”
南许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李衙役听说是关赤的吩咐,连忙将他们带到放案卷的暗室。
“你们等着,我这就给你们拿出来。”
“……”
府衙内,几人翻看当年的案卷,南许实在是查不出什么名堂。
“这是三年前的事了,失踪的姑娘至今没有找到,那姑娘的家人没有上门来找吗?”南许问。
李衙役道:“没有,当时来跟我们报失踪的也不是那姑娘的家人,而是同村的人,
那家人的女儿也是去冥婚的,不过后来被找到了,他们也就没有再找过剩下的那姑娘。”
“还有一个失踪的?”
晏骜川扶额,“那位失踪的姑娘,没有家人吗?”
“当时事出紧急,大家都没查清楚是怎么回事,那户人家找到自己女儿后,
也不配合调查案子了,我们无从下手。”李衙役说。
“那你们没去那失踪姑娘家里找?”
晏骜川问:“当时不是有同村的那户人来报失踪吗?”
“别说了,这事儿可邪门,我们不是没找过,当时一共去了六个衙役,
最后只回来一个,后来没过两个月就死了,死之前还说那村子里不干净,
都是邪灵。”李衙役心有余悸,“还好当时我家媳妇儿要生我家老大,我才没去。”
南许听得是毛骨悚然,“那我们就不查了……”
“那地方在哪儿?”
晏骜川打断了南许。
“临安府城郊外的西河对岸一个村子,叫蛇尾村。”李衙役说。
晏骜川颔首,“我们今夜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