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渝不是第一次见血,她明明早就该习惯的,她来这里,从未奢想过人人平等,人人平等本来也只是美好的念想。
她不肯被这个时代裹挟,但她却明白的知道,她所能改变的事情很少,封建朝代是逐渐演变的,这个演变的过程太过漫长,不是一个人就能缩短这个进程的。
温知渝不明白为什么在小说中,主角可以轻易的改变一个封建社会,可实际上,用一个远超这个时代这个思想,根本无法被这个时代所接受。
因为这个朝代的人,只有在这个封建朝代的思想和法令之下才能活下去,人的思想不是代码,一敲键盘就能改变的。
而温知渝也有自己的私心,她那个没用的系统虽然救了她一条命,却也将她的人生转向了另外一条路,平时没什么用处,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告诉她,这个世界也有气运之子。
所以她只能,也只会选择这两个人,只是,如今这个时候,温知渝没看下去,转身要离开,雨水停了,脚下的土地一片泥泞,温知渝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泥水之中,精致的绣鞋变得脏污不堪,让她觉得,就像现在的自己一样,亲自走入了那泥泞之中。
萧霁跟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忍住,上前抱起温知渝,随手脱去了温知渝的鞋袜,手心握住,温知渝的脚底冰凉一片。
萧霁用披风裹住温知渝的脚,抱着她往前走,“阿姐若是不想看,那就不要看。”
“要看的。”温知渝闭着眼“这些人,都是因我而死,我怎么能不看?”萧霁紧了紧手臂“阿姐,别这样,你不是已经救了很多人了吗?”
温知渝不说话,他们回到了谢明德的府邸,谢明德显然已经知道了结果,温知渝回去换了鞋子,然后才去见谢明德。
“谢大人。”
温知渝对着的谢明德行了一礼,谢明德看着她,仔细思索片刻,看着温知渝的眼神变了“大公主身边的那位谋士?冀州这件事,是你设计的?”
温知渝摇头“我只是给大公主讲了一个故事,一个还算有用的故事。”
“姑娘好计策,如今,是冀州官商勾结,冀州的士族豪强激起了民变,民变啊,那可是与朝堂,与陛下对抗,这是叛乱,对吗?”
温知渝有些艰难的点点头“是。”
如今,冀州的百姓和朝廷,皇帝,都会很满意,大公主得到了民心,得到了声望,只要谢明德他们去死。
“谢大人,公主会保你一命的。”
这个计策非常顺利,之所以能这样顺利,是因为谢明德不作为,从最开始的时候,谢明德试探性的阻拦了一下,之后,谢明德就放任了他们的行动。
“不必了,姑娘不知道吗?无论如何,从这个计策开始之后,我就活不下去了。”
谢明德指着对面的座位“若是姑娘不介意,我们聊聊。”
萧霁没拦住温知渝,只好坐在了温知渝身边“谢大人不介意我一起听吧。”
谢明德的故事简单又无趣,若是写成话本,或许也不过是短短几千字了事。
谢明德在定亲之前,是京城中最风流无双的少年郎,是连萧霁都不曾比得上的,谢明德那个时候是什么样子的?骄傲,潇洒。
那个时候,谢明德有个喜欢的姑娘,是他的青梅竹马,年定情,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穿着嫩粉的衣裙,对着他的时候后,笑的很甜美。
谢明德总是会被那笑容晃了眼,十几岁的少年,又是谢家的少爷,备受长辈宠爱和看重,自是心比天高,只有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才会有些不一样。
谢明德也曾趴在墙头之上看自己喜欢的姑娘,他说“等着小爷来娶你。”
可谢明德却没有娶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谢家不允许,谢明德该娶的姑娘,谢家早就给他准备好了,谢明德第一次反抗自己的祖父,反抗自己的父亲,所以谢明德去参加了科举。
谢明德想要靠着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他不需要联姻,他想要娶自己喜欢的姑娘,殿试放榜的那一日,谢明德本该风光无限,可那一日,谢明德永远失去了自己喜爱的姑娘,那个姑娘投井自尽了,因为外出的时候,被一群地痞流氓玷污了。
可那是天子脚下啊,那一家也并小门小户,家中的姑娘更是管束极严,怎么就会轻易被玷污了。
这就是谢明德帮她们的原因吗?温知渝点头“所以,谢大人是在为那个姑娘复仇吗?”
“她死了,我却明白了一件事,说到底,我只是一颗棋子,听话的时候才有用,不听话,就会被抛弃,所以,他们要磨砺我,让我听话,而那个姑娘,是我的祖父,我的父亲,我的家人,给我的警告。”
即便,他最喜欢的姑娘,连死亡都那么不光彩。
“我已经做了我作为谢家人该做的,至于其他的,算是我这个怯懦的胆小者对谢家最后一次反抗吧。”
谢明德说了自己想说的话,就不肯开口了,只在温知渝要离开的时候,拜托了她一件事“我的夫人和我关系并不好,她也是被迫嫁给我,若是可以,留她一条生路吧。”
很多人都不该死,若是死了,也只能说一句,是他们命不好。
“我会尽力周旋的。”
谢明德点点头,“多谢。”
天黑的时候,容玉才从刑场上回来,身边跟着容铮,这两个人今日几乎是被鲜血冲刷了一遍,连一根头发丝都沾染着血腥气。
温知渝递给容玉一封信。
“冀州知府谢明德,畏罪自尽了。”
容玉接信的手一顿,然后呼出一口气“也好,他不死,我还得亲自杀他。”
谢明德活着,那冀州的事情,谢家定然会有翻案的法子,可谢明德死了,便是板上钉钉的畏罪自尽。
容玉握紧手中的信件,谢明德,可惜了,若是此人不姓谢的话,倒是个可用之才。
“他死了,冀州这件事,才算是了了,这事,谢家是必须要背着了。”
温知渝坐在椅子上,疲倦的闭上眼,萧霁靠在温知渝身侧,看着温知渝面上病弱一般的苍白,心中的担忧却半分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