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渝没有再去看容玉,也不知道萧霁说了什么,容玉那边的赤影过来,让温知渝不必担心公主,好生照顾自己。
温知渝明白了,萧霁大抵是让自己又病了,赤影看着她“温姑娘可有话要说。”
温知渝瞥见了桌子上的信,知道容玉还是牵挂着这东西,毕竟也算是元后的遗书,可现在,温知渝摇头“没有。”
赤影回去复命了,容玉靠在床上,翻看着手中的书册,那是个话本子,全都是那位雨齐所写的。
这个人的话本子的确写的极好,可唯独祭品这个故事,和此人从前所写的截然不同。
容玉将这个人的话本尽数看了,多是些情爱之事,不涉权贵,不涉朝堂,十分小心。
“大公主,话已经带到了。”
“她说什么?”
“温姑娘什么都不曾说,只让大公主养好身子。”
容玉看了看赤影,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你说,我母后到底留下了什么东西?看那盒子,应该也装不了多少东西,是书信吗?”
若是书信的话,也算是她母后的遗书,多多少少也会提及她和兄长吧,可温知渝显然不打算告诉她。
“公主,需要我去将那箱子偷出来吗?”
赤影也知道那箱子很重要,公主应该是想知道那是什么的,容玉想了想,还是微微摇头“罢了,既然母后都那样说了,那就是给温姑娘的。”
容玉如今倒也不是不信温知渝,只是温知渝的秘密太多,尤其是与她母后有关,她难免要在意一些。
不过,温知渝有一点倒是和她兄长很相似,若是有对她不好的事情,便一定会瞒着她。
容玉翻过一页书,可她和兄长如今的境况难道还能更糟糕吗?
“赤影,这些话本你看过吗?”容玉拿着手中的话本,对着赤影晃了晃。
“主子让我查此人,自是都看过了。”赤影没有查到这个人,但话本是全都查过的。
“查出来什么了?”
“什么都没查出来,赤影无用,那些书肆也只是卖书而已,线索总是突然断掉。”
“有些事情,我也是如今才想明白。”容玉重新拿起一个话本,略硬的封皮上写着两个字:祭品。
这话本子只出了一半,却始终不曾出后续“说到底,这些话本又不是什么圣贤书,那些文人也总说这东西上不得台面,多是些落魄文人去写。”
容玉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唇瓣,看着眼前的话本“可连我都查不到这写话本的人,不就更说明这话本不简单?”
“大公主觉得呢?”
“不必查了,我现在,更想知道这个话本的后续是什么。”容玉手中的话本封皮被捏皱起来了,赤影还想要说些什么,容玉突然咳嗽了几声,然后喷出一口血来。
黑红色的鲜血落在封皮上,赤影上前“公主。”容玉擦去嘴角的血液,摆摆手,“没事。”
只是脑海中突然闪过的想法,心绪难平罢了,容玉安慰自己,虎毒不食子,不会的。
“如今外面怎么样?”
“三皇子和谢家的人已经尽数被软禁,如今皇城司的人已经回京了,陛下的意思,此事谢家脱不开干系。”
赤影看着容玉“大公主,我们可要推波助澜一番?”
若是从前,容玉定然会推波助澜,甚至妄想靠着这一次扳倒谢家,可如今的,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便是将命葬送在这里,一个公主而已,比不得谢家重要。
这一次父皇勃然大怒,也不过是因为那些人真正的目标是她父皇,若是这一次受伤的是父皇,或许才会真的动谢家。
不过,现在父皇已经对谢家起了杀心,这就足够了,往后再从长计议吧。
容玉闭上眼“去吧,对了,给玄馥传消息,之前我让她好好调教的那位,加紧时间,或许很快就要用到她了。”
“是。”
赤影离开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容玉一个人了,容玉看着那个被她的血染红的话本,在这皇城之中活着,早就不知信任二字如何写了。
经过这一次受伤,就连她的皇兄,她都不知能否全然信任了,萧霁不曾明示站队,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温知渝,或者全凭自己高兴。
而温知渝,容玉恍然想起,她和自己母后一般,分明不是出生皇家,甚至不是权贵,却总是背脊挺直,从不曾弯腰,怎么会有人这样呢?
好像生来就从容自信,不曾受过波折。
那,温知渝真的会效忠一个人吗?即便是效忠,那效忠的人是她,还是她的皇兄?
容玉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绷带,轻轻呼出一口气,罢了,她如今想这些又能如何呢?
难道还要和她皇兄闹一场吗?那他们这亲缘可太可笑了一些。
容玉闭上眼靠在床头,那这一次刺杀,毕竟是刺王杀驾,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此事肯定不会不了了之,那么会由谁来担下此事呢?
是容辰,还是谢家?
这个问题,萧霁也曾想过,不过对萧霁,对皇城司来说,无论是谁,其实都一样。
萧霁今日换了一身玄色官服,这是皇城司的官服,其实萧霁很少穿,平日多是穿常服,亦或者大理寺少卿的官服。
因为皇城司的官府实在是不讨喜啊,简直是惹人厌恨,能止小儿夜啼。
有那清正的官员说过,这皇城司的玄色官服实则是一层层鲜血染上去的。
玄色的官服上是银丝绣的暗纹,四指宽的腰带束着他的腰身,身后跟着的人也穿着玄色官服,皇城司办案,这丹河行宫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三皇子,皇城司做事,除了陛下,无人能插手,您应该清楚。”说这话的时候,萧霁站在容辰面前,容辰面色难看,被软禁了这么些时日,他早就失了镇定。
“我要见父皇。”容辰撑着皇子的仪态,只要他还是皇子,便不会轻易成为弃子。
“陛下会见您的,可三皇子,您得明白,我皇城司也不好做,在去见陛下之前,我们总得给陛下一个答案不是?”
萧霁走近容辰,轻轻按住容辰的肩膀“三皇子,如今我们已经拿到了足够指证您的证据,如今,我只想知道,此事是三皇子所为,还是谢家所为。”
容辰明白,此事他和谢家该谁担着?萧霁给了他一个选择。
“不知这个问题,萧大人可曾问过我舅舅?”
“微臣自会去问的。”
容辰笑了,回身坐在椅子上,从容了许久“皇城司?萧大人,即便是皇城司,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
“萧子昭,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父皇多看重我谢家。”
萧霁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容辰,微微点头“殿下的意思,微臣明白了。”
容辰陡然想通了这件事,他打赌皇城司不敢动谢家,谢家是世家之首,父皇要谢家牵制其他人,此事便要被轻轻放下。
只要到时候舅舅能撇干净这件事,那些证据,也可以是皇城司伪造的,毕竟皇城司也不是第一次做这些事了。
若是谢家获罪,世家便要乱,那世人都会当这件事是皇城司一手炮制的。
既然如此,他为何要怕?左不过是父皇震怒,让他难过些时日,可只要有谢家在,他总会东山再起的。
容辰看着萧霁“我是大胤的三皇子,我的母后是中宫皇后,更是谢家的女儿,萧大人,我也想知道,皇城司会怎么选。”
萧霁带着人走出三皇子的院子,站在院子门口,“万俟。”
皇城司副指挥使万俟上前“属下在。”
“你怎么看这位三皇子?”
万俟没有丝毫犹豫,“三皇子怕是容不下皇城司。”
萧霁微微眯起眼“我原以为是扮猪吃虎的聪明人呢,谁知道,是头真的猪。”
所有皇帝都想要拥有一个完全效忠的皇城司,但他们要的,是要容下他们,而不是重新建立一个皇城司。
“皇城司,容不下这位三皇子了。”
比起三皇子来说,谢家这位简直就是个老狐狸,现任谢家家主看到萧霁的时候,不仅全然不见慌乱,反而比皇城司的气势还要足。
“萧大人来见老夫,想来,陛下已经有了打算。”
萧霁拉过椅子坐下,面前的茶杯被亲自倒了茶,“谢大人心知肚明,此事已经不是随便能糊弄过去的了。”
“您也知道,我皇城司身负皇命。”
谢家知道,萧霁不喜得罪人,所以即便是皇城司指挥使,也一样有人锲而不舍的拉拢他。
“那不知陛下是何意?”眼前人单刀直入,谢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谢家是否认罪,认罪到什么程度,取决于陛下想要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人人都知道,那些刺客是死士,死无对证,宣武帝不会,也不能轻易动谢家。
可谢家也不能将这件事轻易揭过去,否则便是不将陛下当回事。
这中间要有一个平衡点。
萧霁轻轻一点桌面“谢家主,我就直说吧,谢家想要的只是一个从谢家出去的皇子,并非一定要是三皇子吧。”
“七皇子年幼,萧大人,我们可等不起。”
萧霁勾起唇“谢大人,我可不觉得,这位三皇子能担得起谢家的期待,至少,他得罪了我们皇城司。”
萧霁将容辰的话转述了一番,轻轻扣着桌面“谢大人,您作何感想?”
“多谢萧大人告知,此事,与我们谢家无关,不过我们同三皇子关系亲厚,竟让三皇子如此胆大妄为,生出妄念来,我谢家难辞其咎。”
萧霁看着眼前的老狐狸,三言两语,谢家就果断弃了三皇子啊,够狠,果然是凉薄啊。
萧霁回来的时候,温知渝正在院子里坐着,手中正在绣花,旁边的招月正在指点温知渝。
“阿姐不是不喜女红吗?”萧霁还记着,温知渝过去也不是没有试图做过女红,然后他破损的衣服就有了一个极显眼的揪。
萧霁脚步轻,温知渝听到声音,一个不小心就将针尖戳进了手指,温知渝将冒着血珠手指含在口中舔了舔。
“吓到阿姐了?”
“没事,我今天已经被针扎过许多次了,我果然不太擅长女红。”
萧霁看着温知渝指尖上星星点点的伤口“阿姐,往后不许做这些了。”
萧霁显然不悦,温知渝甩甩手“打发时间而已,原本想着是来这游玩的,结果成这样了,还不知要待多久呢。”
“快了。”萧霁拿过温知渝手中的帕子“这是?鸡鸭?”
实际上,萧霁根本没认出来那是个什么东西,温知渝知道自己没天赋,但,萧霁真的不是故意的吗?谁会在帕子上绣鸡鸭啊?
温知渝起身走了,而且极不满的看了萧霁一眼,萧霁捏着帕子,不解的去看招月“阿姐生气了?”
“这帕子是姑娘要送给大公主的,绣的是凤凰。”
萧霁看着那一团东西,其实仔细看看,还是十分神似的。
“这已经是今日,姑娘绣出的最好看的了。”招月十分委婉的和萧霁说。
萧霁捏着帕子去找温知渝,站在门前,十分卑微“阿姐,其实这凤凰还是十分像的,是阿霁眼拙了。”
温知渝打开门,看着萧霁,“真的很像?”
萧霁很少欺骗温知渝,但善意的谎言,是不可或缺的。
“既如此,那给你用吧,我还绣了几个,都给你用。”
温知渝扔过来好几个帕子,萧霁盯着那些图案,连是鸟是兽都看不出。
“既是阿姐送的,自是极好。”
温知渝看着萧霁“怎么,心情不好?发生什么了?”
“阿姐,在什么情况下,你会弃了我?”萧霁心中一动,看着温知渝,眼中是浅浅的期待与渴盼。
“怎么突然这样问?”
“谢家弃了三皇子,那阿姐,若是有朝一日,我们也面对这样的情况,你会毫不犹豫弃了我吗?”
“我们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温知渝回答的十分含糊,萧霁的情绪陡然低落下来,看着温知渝,凤眼微微泛着红,像是情绪激荡,却又生生压制了下去。
“我忘了,阿姐已经弃过我一回了,阿姐早就做过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