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霁说出口的时候,想好了无数个理由,他知道这话一旦出口,有些事情必然会被改变,可萧霁更清楚,出了温府,有些事便要变了,他的阿姐是怎么样的姑娘,他最是清楚。
就如那裴云辙,不过是一面之缘,从前和萧霁可从未巧遇过,可这几日,那裴云辙竟然日日同他巧遇,隔着老远就笑靥如花,然后就舔着脸要问他阿姐到底是平阳侯府哪家姑娘。
萧霁若非是在官道上,他一定会套着麻袋将人狠打一顿,连着两次巧遇之后,裴云辙没从萧霁这问出温知渝一个字的消息,反倒今日被他爹瞧见了,那位裴司徒在他面前,笑的实在难看。
京城多贵女,惊为天人者自有,才情扬名者亦有,可即便是公主又如何?在萧霁眼中,一律都比不上阿姐,因着温知渝的骄矜,自尊是刻入骨子中,阿姐从前带着他在那个偏僻的溪源县时,阿姐的眼界,便是连先生都比不上。
即便是来了京城,某些时候萧霁既惊讶,又觉得理所当然,温知渝好像天然的知道很多事,家国天下,于温知渝来说,好似是最稀松平常的事情。
萧霁自知,这是温知渝所独有的,是这世上的人无法理解的事情,温知渝只要流露出一星半点,就会有人无法抑制的被吸引,所以,在温知渝露面之前,他想要一个安心,即便这或许并不能改变什么。
萧霁有些焦虑的扣着自己的手指,温知渝知道萧霁这习惯,说是习惯,却也是极难得,毕竟萧霁从未这样紧张过。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听了还能打你一顿?”
“或许会吧。”萧霁看着手中的茶杯,阿姐喜白瓷和青瓷,家中便都是如此。
“我何时打过你,不过竟然能让你紧张成这样,来,和阿姐说说。”温知渝脑海中瞬间冒出几个想法来,但都是一闪而过,好像都不太合适。
“若我让阿姐当我的世子妃,阿姐也不会生气吗?”萧霁说的极清楚,声音也不小,温知渝听得十分清楚。
“什么?”
“世子妃,阿姐若想要出门,世子妃这个名头才是名正言顺,只这一个名头,莫说是这些寻常请宴了,便是入了宫,别人也不敢说话。”
萧霁这理由用的很好,他这话应该是在心中转了几转的,想了阿姐会问的许多问题,他都能给出答案来,可温知渝听了,只是仔细看了萧霁几眼,甚至没有多问一句。
“不行。”
温知渝拒绝的干脆利落,将萧霁未尽之语全都堵了回去。
“阿姐,我知道这或许冒犯了阿姐,但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我不在身边,但这个身份,也是能护着阿姐的。”
萧霁微微抿唇,凤眼微微泛红“阿姐该是还没有忘,我如今同阿姐已经不在一个户籍上了,若是有心人去查,定然是能发现的。”
是,三年前温知渝离开的时候,是她亲口让人认祖归宗的。
温知渝垂眸,她知道,或许萧霁有千般万般的理由,可,不行。
“阿霁,你的王妃之位该留给自己心悦之人,而不是为了这种并不必要的理由,轻易就许给别人。”
可他,就是给了自己心悦之人啊。
“阿姐,可我。”萧霁能哄得住权贵,哄得住文武百官,哄得住皇帝。
唯独总也哄不住温知渝。
“你不是说过吗?你已经有了心上人,若是让你心上人误会了怎么办?”温知渝说着话,却不去看萧霁。
“阿霁,有些事姑娘是很在意的,若你当真喜欢人家,即便是姑娘说着不在意,你自己也得在意,这是对喜欢的人的尊重。”
萧霁还要说话,温知渝摆摆手“世子妃的位子怎么好随意给人,往后别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说完,温知渝已经起身带着烟柳和翠柳拿着桌子上的东西离开了,头也没回的离开了。
只余萧霁一个人留在这里,周身一片落寞。
说来好笑,上辈子的时候,萧霁身边不曾有一人,可他日日钻研权势,报复自己悲苦的前半生,从未察觉出孤寂来。
这一次,他的前半生有阿姐相伴,过得比任何人都好,阿姐日日陪伴,从未让他孤独一人。
直到温知渝离开之后,萧霁陷入了两辈子最大的孤寂之中。
清风明月相伴,唯独没有她。
如今,他该满足的,可他是萧霁啊,他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尤其不愿在阿姐面前做一个克己复礼的君子,他只想占有温知渝。
他可以慢慢来,不想吓到阿姐,可如今这世子妃的名头,他一定会让阿姐认下,毕竟他都放阿姐出门了,怎么能不讨一点好处呢?
温知渝进了屋子,房门紧闭,烟柳和翠柳去忙了,只剩下招月站在温知渝身后。
“京城有这般危险吗?竟然让阿霁出此下策。”
温知渝幽幽开口,招月站在温知渝身后,唇瓣微微抿起,片刻之后才低声开口“大抵是因着少爷身份的缘故吧。”
“他担心我会给他带来麻烦,还是说,会成为他的累赘?”
温知渝这话问的随意,倒也没真的觉得萧霁会嫌了她,她家阿霁对着她,该是还重情义的。
“姑娘又说错了,您还不了解少爷吗?少爷那性子,自己就算是疼了伤了,也不会让姑不高兴的。”
“你如今倒是向着他。”
招月心中又是微微一颤,看着温知渝,温知渝倒没有回身去看招月,只从窗户的缝隙中看着萧霁模糊的身影。
不高兴的显而易见,到底还是孩子气。
“少爷没同姑娘说过吧。”招月告诉自己,她不是为了少爷,她只是觉得,若有一个人能留下姑娘,那个人一定是少爷。
“一年前,少爷为了救驾,那长刀几乎是穿胸而过,否则陛下怎会如此信任少爷?”
“什么?”
“少爷当时可谓是命悬一线,御医都说少爷撑不过去那一夜了,倒是奴婢想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我怎么不知你还会医术?”
“奴婢哪会医术啊,不过是在少爷耳边说了一晚姑娘,我晓得,便是听着姑娘的名,少爷也舍不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