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府下了雪,温霁难得有了兴致,在院子里弄了个雪人给温知渝,上面还挂着红络子,日子悄然踏入宣武十八年。
温知渝裹着兔毛披风,她这两年生病的次数多了些,如今是受不得寒了,还刮着秋风的时候,温霁就去买了披风回来,原想买个狐毛的,可狐毛的披风少,纯色的都被卖完了,剩下的都是些杂毛。
温霁干脆买了一件厚实的兔毛披风,一身雪白,看不到一根杂毛。
温知渝站在门前,看着院子中比她矮不了多少的雪人,也不知道温霁堆了多久,做的还是挺精巧,树上也挂满了红色的络子,整个院子都喜庆的很,温知渝看着就忍不住笑。
“今年怎么有这闲情逸致了?不嫌这样俗气了?”温知渝看着温霁,温霁今日穿着暗红的袍子,站在雪地中尤为显眼,温知渝一直都觉得,红色其实很衬温霁,可温霁却极少穿,觉得艳丽,如今过年的时候倒是不觉得俗艳了。
“阿姐起了?”
温霁从招月手中拿过手炉塞给了温知渝,温知渝抱着手炉,说话的时候呼出一层浅浅的雾气“嗯,难得见你醒来之后竟然没去念书,反倒这么有童心。”
温霁笑了笑,他的确很少做这些事,不过阿姐却是喜欢的,他费尽心思做这些,也不过是想让阿姐脸上的笑多一些。
“既然如此,今日咱就不念书了吧,上街去买年货好不好?”温知渝仰脸看着温霁,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孩是不是又长高了?如今温知渝抬头,居然只能瞧见人的下巴了。
温知渝又看了看温霁,温霁刚到她身边的时候比同龄的小孩还要瘦弱,她给人喝羊奶,那种腥气的羊奶硬是让温霁喝了好几年,如今看来,那些羊奶可没白喝啊。
“听阿姐的。”
阿姐今年尤其喜欢念他,温霁不知这话该怎么说,但阿姐,的确有几分黏他的样子。
温霁也不知道温知渝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告诉他的秘密,但既如此,他当然要陪着阿姐,温霁很有耐心,他可以等到阿姐愿意告诉他一切秘密的时候。
温知渝带着温霁上街去了,街道上还积着雪,温知渝穿着绣鞋,走路尤其不易了些,在温知渝第三次险些摔倒之后,温霁终于忍不住伸出手。
“阿姐,我牵着你吧。”
温知渝下意识的要将手放上去的那一刻,却又迟疑了,温霁马上要十七岁了,在大胤,温霁这个年岁,或许都能当爹了,她不能再将温霁如幼时那样看待了,温知渝对古代的教条可以不在意,视而不见,可温霁不行啊,温霁属于这个朝代。
温知渝的手最后还是落在了温霁的小臂上“扶着阿姐一些就好,哪有那样娇气。”
两个人缓缓走在街道上,要过年了,今年河州府遭了难,百姓自然没有余钱过个好年,可对地主商人来说,这与他们自是无关,河州府府城的街道上照旧热闹。
糖果点心果子,还有些熟食,卤肉一类的,温家人少,温知渝对这些也不够擅长,他们家吃的也不多,干脆就买人家做好的,温知渝留了温府的地址,他们家买的不少,掌柜的也不多话,自然会让伙计妥帖的送去府上。
“阿姐,今年府城有卖烟火的,阿姐要瞧瞧吗?”温霁偶然看到有人小心捧着烟火走过,河州府很少放烟火,只去年的时候,不知是哪家豪富放了半晚的烟火,阿姐盯着看了很久,该是很喜欢的。
“那我们也去买些,不用太多,看个花就行。”温知渝兴致勃勃的拉着温霁去买了,如今的烟火自然比不上她曾瞧见的那些花样,可现在的年味很重,温府放个烟火,整个巷子都能热闹一晚上。
宣武十八年的大年三十,温知渝给家里人都准备了红包,温霁的红包尤其厚实。
温霁坐在铜镜前,温知渝站在他手中,手中拿着一根暗红色的绸缎,给温霁梳了个高马尾,然后将那发带系上,说来惭愧,八年的时间,温知渝还是只会梳马尾,温知渝有些时候不能梳马尾,要用发簪的发型,都是温霁自己学来的。
不过,温霁却很喜欢温知渝给他梳马尾,阿姐这个时候总是极认真的将他的长发握在手中,力气还不小,拽着他的头皮都有些疼。
温知渝好不容易将发带系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我也就新年的时候给你束发,不然可就要被同窗笑死了。”
“阿姐梳的很好。”
温知渝盯着镜子里的人看了好一会,然后点头,面上严肃,可声音却带着笑意。
“也难为阿霁了,幸好长得好,就是没头发,应该也不影响。”
温霁张了张嘴,只觉得无奈“阿姐说的是。”
大年三十晚上,除了温知渝和温霁,也就剩下一个招月一同过年了,年夜饭极丰盛,多的是做起来费时费力的吃食。
“新年快乐,来年,你们两个可都要平安快乐啊!”
温知渝觉得自己这几年也被这个朝代磨了性子,八年前自己是什么样子,温知渝的记忆都模糊了,不过现在,她这个长辈的身份倒是适应的很好。
吃了年夜饭,温霁拿着烟火要去院子里放,温知渝裹着披风和招月出了门。
大烟火只买了三个,如今的烟火是真的只能看一眼便没了,最多再听个响。
“这银子还真是不值。”温知渝小声嘀咕了一句。
招月倒是看得高兴,看温知渝没尽兴,匆匆去拿了烟花棒来。
“姑娘,您看这个。”
温知渝拿着一根点燃的烟花棒,烟花噼里啪啦的在手中迸发。
招月手中也拿着一个,原本想要给姑娘看看,可招月一扭头,却看到站在温知渝身边的温霁。
姑娘的眼神落在烟火棒上,可少爷的眼神,却落在姑娘身上。
招月慌忙转过头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她隐约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今年就要乡试了,乡试之后或许我们就要进京了。”温知渝轻声说着,用这理由拉着两人守岁,进京之后,离着她离开的时候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