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虎提着篮子摘桃子,硕大的桃子被阿虎整整齐齐小心翼翼的放在篮子里。
许言泽结束工作回来,路过阿虎时被咧着个嘴的阿虎叫住。
“先生,刚摘下来的桃子,要趁热来一个不?”阿虎问道。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
许言泽说完便提步要走。
“我今天都吃了五个了,再不吃都放烂了。”
“今年的桃子结了好多,还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甜乎,可惜了你们都不怎么吃,放坏了太浪费了。”阿虎可惜的说道。
“你可以拿去送人。”许言泽温声说道。
“送给谁?先生有什么玩的好的喜欢吃桃子的朋友吗?我替先生跑腿送过去。”阿虎笑道。
许言泽闻言心中莫名的一颤,抬头看去硕果累累的桃树,心中的情绪慢慢下落,泛着涟漪。
“不用了。”
“他喜欢吃桃子,但是他不是我的朋友。”
“何况,如今他也已经吃不到了。”
许言泽垂下眸来,眸里的晦涩压抑被金丝眼镜掩去。
许言泽提步就要离开,却在走了两步后止步,犹豫两息回过头来看向阿虎。
“阿虎,等树上的桃子摘完,就把这棵桃树砍了吧。”许言泽声色喑哑。
这日顾东楠在会议室接见一个意向合作公司代表人,但在一番沟通后,顾东楠并不是十分满意,于是言语上拒绝合作的意味便已是明显。
对方满头大汗,看着顾东楠的态度,知晓合作怕是要黄,言语便越发的急切起来,甚至有些磕磕巴巴。
“顾总,我们公司真的诚心诚意的想跟贵公司把这个项目给弄起来,也是真的很需要贵公司给我们这一次宝贵机会。”男人擦着汗说道。
“对于你们公司的情况我已经经过系统的分析与了解,显然于我们公司当下所需标准存在差距,我们并非做慈善,与贵公司的合作吃力不讨好,您还是另寻他处吧。”
顾东楠说完便要起身离开会议室,男人慌乱挽留,试图最后用感情牌挣扎一下。
“顾东楠,你就帮帮我吧,我们以前还是老相识呢。”
“你还记得吗?当年我们还一起参加那个金融比赛的夏令营。”
“那个时候你又胖又孤僻,还被原来组给踢了出去,是我们组收留了你,不嫌弃你,带着你玩。”
“当时龚城、郎不辛,还有我们几个其他组员,跟你一起玩的多好啊,这些你都忘了吗?”
“就看在咱们以前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我的公司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只能来求你,除了你,谁也给不了我的公司生路了。”男人哀求道。
顾东楠有些发怔,听不进去男人那些哀求的话,只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念着“郎不辛”这个名字。
顾东楠对郎不辛这个人稍微还有一点印象,当时夏令营龚城邀请自己加入他们一起做课上游戏和参与金融辩题,其中有一个十分显眼且活跃的人,就是那个叫郎不辛的男人。
顾东楠印象里,那个有着壮壮妈发型的男人,他浮夸,聒噪,时时刻刻都在跟别人因为各种奇奇怪怪的八卦而捧腹大笑,还尤其喜欢说一些没有营养的冷笑话。
那个时候孤僻的自己其实挺讨厌这种跟谁都能玩的好的像太阳一样的人。
多年过去,那人的面容都已经在脑海里淡去,却在听到他名字的时候,心里莫名的抓紧,沉闷,空落落的。
就像自己弄丢了什么东西。
自己却不知道自己丢的是什么东西。
顾东楠听到自己向男人开了口。
“那个郎不辛,你这些年跟他还有继续接触联系吗?”顾东楠问道。
自己不过跟那个郎不辛在夏令营接触了一个月而已,甚至没说上过几句话,仅有的几句话也都是郎不辛自顾自的跟自己找话题,见自己不搭理他,便没继续自找没趣。
“郎不辛?”
男人闻言愣住,显然没想到话题跳的会这么远。
顾东楠问出口后便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去过问一个于自己无关紧要的人。
“算了,我就是随口一问。”顾东楠说道。
“郎不辛去年的时候去世了,你不知道吗?他还作为英雄上了报纸被报道褒奖呢。”男人说道。
顾东楠只觉心中骤然发疼,脑中的弦断了一般,声声发震。
顾东楠有些噩噩浑浑的改了主意,与男人签下了合同,送走了开心的几乎要飞起来的男人,自己在办公桌前发了很久的呆。
自己怎么了?
怎么因为得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世了,自己变得这么奇怪?
顾东楠缓了很久才找回些清醒,然后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郎不辛,看到了关于记者郎不辛对黑心矿场揭露报道,最后被报复致死的消息。
其中内容是,记者郎不辛暗中得到举报消息,某私人开采矿场诱拐智力障碍人士,并以暴力控制他们充当开采苦力,许多人因此丧命其中。
为验证消息可靠性,郎不辛花了两个月的时间乔装低障人士游走在街上,果不其然有“好大哥”带着他引荐工作,随即将其送入目标矿场。
郎不辛与其他被用一样的方式诱拐而来的员工同吃同住三个月,用微孔摄像头记录下来了一切罪行,然后找到机会逃出了矿场,一路上九死一生,终于逃出生天。
活下来的郎不辛曝光了这一黑心私人矿,老板收到了应有的制裁,众多低障人士的家属闻讯找来,与走失的家人团聚。
私人矿牵扯甚多,相关人员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却让这私人矿立足了三年之久,只有可能是背后有人撑腰。
郎不辛继续刨根问底的调查,有人劝他不要再触碰禁区,郎不辛却执意要寻求真相。
然后就在某一天,郎不辛的尸体被发现在一个阴暗逼仄的小巷里。
法医鉴定后的结论是,郎不辛身中几十余刀,却刀刀不致命。
其中的伤处包括手筋脚筋皆被挑断,手指关节被参差不齐的砍断,舌头被割去了半截。
整个行凶过程郎不辛都是清醒着的,生生的忍耐着刀刃一次一次的扎进自己身体里,然后再拔出来,痛苦的折磨持续了三个多小时。
若是有人尽早发现他,或许还能有救。
可是那是一个无人涉足的小巷。
他就那样无助的躺在血泊里,无法呼救,无力挣扎,只能任由自己的血液流失,身体越来越冰冷。
漫天的星光闪烁,却无法照亮这黑暗冰冷的角落。
至死,郎不辛没能闭上眼,他空洞的眼眶里,落满了万里星河。
他不惜沾惹脏污以身入局,一脚踏进无人涉足的禁区,救众人于水火。
最终却深陷泥潭,孤立无援,渐渐被脏污淹没,然后孤独的死在这无人涉足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