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人好了起来,孙家东西两院的人都来探过病,就连京城的许多族人也过来探望。看到孙大人那白了一半的头发,大家都深表担忧,不知他遇到了多大的难关,急成这样子。
次日孟冬瓜去了两次孙盛云的院子,向祖父说明孙大人的恢复情况。
荷花真搞不明白,这孙阁老这样端着干嘛,还是真不关心自己的儿子?两个院子之间才多远,一次都没有移步过来看看,反而让孟冬瓜一次次这样去回话,难道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作为家长的高大上?
孟冬瓜在家侍候了两日,孙大人就让他回去上值。
那天上午,荷花正在厨房给孙大人准备汤药,刘氏就匆匆跑来,“少夫人,你快去,孙大人刚从西正院出来,然后就拿了根棍子,往顾姨娘的院子去了。”
这可不得了,明明看上去已经没事了啊?荷花连果果都来不及带,就飞快地往后院跑,早已不顾忌什么少夫人形象。
顾氏住的小院子里已经围满了家中的下人,看到荷花过来,大家都齐齐地给她让开一条道出来。正院旁边的小跨院里面有人声和嘈杂声传出。
荷花快步入了跨院,孙大人手持一根棍子,正对着佛堂里的东西打砸,跟平常那个慢条斯理的孙大人完全两个样。
顾氏院子的婆子丫头们都站在小佛堂外面,十分惊恐的不敢上前。顾氏则跌坐在佛堂的地上哭泣,孙大人砸一棍子,顾氏就被吓得身体抖擞一下。
“孙大人,孙大人。”荷花急呼两声。
孙大人见荷花来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吐出一口气,“没事,没什么事,回去照顾果果吧!”
孙大人说完就往外走,荷花居然看到他很放松的样子,‘云淡风轻’几个字,不知为什么就浮现在荷花的脑海。
孙大人还没有走出顾氏的院子,孙阁老就已经站在了前面。
“这是在干什么,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孙盛云的语气十分严厉。
“没什么,敲掉了这些假仁假义的东西,不也是读书人该干的事?”
荷花发现孙大人说这话,有些孟冬瓜的调调。
“你跟我来。”孙盛云转身往外边,孙大人跟在后面。
孙盛云也搞不清楚长子为何突然这样,此前他去请安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可什么多余的话都没有说,而他亲眼看到长子那半白的头发,心中自然不好受,问他遇到了什么事情,长子什么也没有说。
哪知他出来后就干了这混账事,给他报信的人跑得飞快,他也没有赶上来阻止这场闹剧。
俩人一路进了祠堂,荷花等人都被阻止在外。两府在府里的众人这时也赶了过来,都在问是怎么回事?大家都是一头雾水,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投向荷花。
荷花只担心孙大人,对别人疑问的眼光什么也不说。孙大人大闹父亲妾室的院子这事肯定会有严重的后果,何况那人真实身份是贵妃的生母。
祠堂里孙盛云还没有发火,孙大人就跪在了自己母亲李贤姝的灵位前。
“我以为你已能担起整个孙家,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跪你母亲干什么?难道她希望看到你这样?明天就会有御史参你,前程就要葬送了?”
孙开宋跪在母亲的灵位前,想着害死母亲和妹妹的人,在自己眼前这么多年,他还认仇为亲,禁不住痛哭出声。
“你说说,你究竟为何如此?”
孙开宋看向孙盛云,“为了那并没有死去的余占理,为了我那被人害死的母亲和妹妹,为了我这么多年犯的蠢,还有……”
孙开宋最后一句并没有说出口就停住了,对孙盛云来说已经不重要。
儿子的话就让孙盛云一下子挫失了所有的气势,半句辩驳的话都说不出口,这事过去了四十年,他以为儿子永远也不会知道了,看来前两天那半头白发定然也是因为这事情。
孙盛云想试着解释两句,说他并没有想害死他母亲的意思,可李氏当年确实是因为突然发现他和顾氏的事情而早产的,后来他也后悔得很。
顾氏是他奶娘的女儿,很小就在他屋里侍候,成年后的他理所当然的睡了她,只当时孙家在京城的根基不深,老太君一向以规矩持家。后来母亲为了跟李家结成亲事,事先就将顾氏嫁给了一个庄头的儿子。他当时心中难舍,但他自认为识大局,为了将来理应如此。
他与李氏成亲后还算和顺,也逐渐将曾经的事情放下。没想到几年后,顾氏主动私下里找上了他,一脸委屈地哭泣她的不幸,再次勾起了他心中的旧情。
后来顾氏怀了孩子,说是他的,因为顾氏与她丈夫成亲五年也没有孩子。
于是他就起了带顾氏回府的念头,仔细算计一番,让顾氏的丈夫以外出之名假死在外面,让顾氏回府求助。
一切都照他的计划进行着,李氏善良也真收留了顾氏。哪知那日他私下里去顾氏房里,却被李氏亲眼看到,后来李氏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他心中后悔。
事后想起李氏为何如此之巧,难道这其中有顾氏的故意为之,于是他将顾氏生的孩子记在李氏的名下,从此也差不多断了与顾氏的关系,让她成了孙府里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直到孙开容当上了贵妃,他才让顾氏的处境改善了些。
孙盛云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可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酝酿半天,终是吼出了一句:“那也不该是你胡闹的理由,你就跪在这里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明白自己身上的大任,什么时候再出来。”然后就出祠堂又锁上了门。
面对外面的一大堆人,孙盛云虎着一张脸,众人也不敢多问一句。
荷花也不知道孙盛云要把孙大人关多久,孙大人刚病过一场,自然担心得很。
到中午的时候,荷花让人以送饭的名义去找祖父拿钥匙也没到手,立马就让人去找孟冬瓜回来。
孟冬瓜回来的很快,依旧没有从孙盛云处拿到钥匙,转身出来就用简单粗暴的方式,让空心菜把门锁给砸了,然后进去将孙大人给带了出来。
本就是大病初愈,又跪了几个时辰,孙大人是被空心菜背回晴如院的。孟冬瓜又让人去传了太医来看病。
荷花以为孟冬瓜让人砸了门,孙盛云又会让他去跪祠堂,哪知却没了下文。
荷花私下问孟冬瓜,问他怕不怕跪祠堂。
孟冬瓜笑着说:“我跪什么祠堂,我姓孟。高兴的时候我就去拜一下,惹毛了我就把祠堂砸了。”
荷花没想到孟冬瓜说话如此硬气,天不怕地不怕的,看来砸了一回锁胆子也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