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少监尹焞博览群书,经常与高忠义谈起当前形势,忧心忡忡。刚好这时朝廷诏令不要让他兼职修史了,宋帝赵构安慰他说:“待与卿在京宫观。”尹焞全力推辞说:“士人若不理会进退,安用所学!”
第二天,宋帝赵构就向群臣赞美尹焞知道进退,品德高尚。参知政事刘大中说:“尹焞所学渊源,足为后进矜式。现在班列中如果得到老成人为之领袖,亦是朝廷气象。”绍兴四年(1134年)春二月,就以焞直徽猷阁、主管万寿观,留侍经筵。
也就在此时,金人在往来通使的幌子下,加大了进攻力度。
当时,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一起在四川阆中,他们命令陕、蜀之地的将领各尽其职,守好自己的阵地。并进行了明确分工:自秦、凤至洋州,以利路制置使兼本司都统制吴玠为主官,屯防仙人关;自金、房至巴、达,以镇抚使兼本司参议同都统制王彦为主官,屯防达州;自文、龙至威、茂,以降授武略大夫、知绵州兼绵、威、茂州、石泉军沿边安抚使刘锜为主官,屯防巴西;自洮、岷至阶、成,以熙河路马步军总管、统制熙秦军马关师古为主官,屯防武都。
但是张浚从川陕召还后,代替他的川陕宣抚处置副使王似、卢法原,人望很轻,都统制吴玠为检校少保,位遇浸隆,根本不服气他们。宋皇帝赵构听说这件事之后,赐给他们三人玺书进行劝和说:“羊祜虽然居住在大府里面,必定听任王濬以专征伐的计划;李愬虽然建立了特殊功勋,他必定尊礼裴度以摆正尊卑之分。听说敌人尚在边境列兵觊觎进攻,你们几个应当和衷共济,团结一心用力除于外患。”但是根本没有效果。
所以当金人决意入蜀,攻打和尚原的时候,吴玠的弟弟、统制吴璘就以粮草不济,无粮不能防守为借口,拔寨弃城而去。
金人占领和尚原之后,利州路制置使呈玠估计金人肯定从宝鸡乘势深入,于是在绍兴四年春二月,提前在宝鸡的仙人关治垒防守,把这个地方命名为杀金坪,严兵以待。
吴玠看到金人来势汹汹,就檄召金房镇抚使王彦、熙河路总管关师古前来支援。但是关师古叛变投敌,王彦也以兵力寡弱为理由,没有前来支援。只有绵、威、茂、石泉军安抚使刘锜带领军队前来汇合支援。
吴玠的弟弟秦凤副都总管吴璘在阶州,就写书信给吴玠说:“杀金坪这个地方,距离和尚塬很远,第一道防线很是散漫,应当抓紧整治第二道关隘,示必死战,则可取胜。”
果然不久,金元帅宗弼与其陕西经略使完颜杲、四川招抚使刘夔,共同率领十万骑兵并进,攻打铁山,凿崖开道,直奔仙人关。来到仙人关附近后,他们马上占据高岭为壁,循东岭东下,直攻防守在这里的宋军。
吴玠就以一万多人冲锋在前面,吴璘率领轻兵也由七方关急行军,转运了七天七夜,昼夜不息。但是统制官郭震防守的阵地被宗弼偷袭,弃寨而逃归,宋军累败,吴玠就把郭震按照军法斩首了,又继续组织兵力顽强防守。
到了绍兴四年(1134年)三月份,金右都监宗弼看到连续作战还没有分出胜负,仙人关久攻不下,旷日持久对金人很不利,宗弼决定以高官厚禄诱惑吴玠。宗弼派遣人对吴玠说:“宋廷赵氏已经衰败,不可扶持;吴公您前来,我们就选择良田美地一百里给你,使你称王管理它。”吴玠回复说:“我已奉事赵氏,不敢有贰心。”
宗弼看到吴玠软硬不吃,就再次发起全面进攻。金人调遣来支援兵力一万馀人攻击吴玠左营,吴玠指挥分兵击退了他们。金人又威逼士兵乘城而上。吴玠派遣统制官杨政以刀枪手为前锋军,深入敌军阵地;统制官吴璘以刀画地,大声告诉诸将说:“死则死此,敢退者斩!”金人分为二阵,宗弼阵于东面,将军韩常阵于西面,分头进攻。可是宋军顽强抵抗,金人半步也前进不了,于是退屯第二道隘口。由于这里的防守设施被金人破坏殆尽,看到金人退却了,一些将领建议另外寻找防守阵地,修筑防守工事。吴璘说:“敌我双方刚才交战而退却,是不战而却敌人。我考虑这些敌人不久就撤退了。”杨政也对吴玠说:“此地是蜀地的扼塞关隘,要誓死守卫不可丢失,当以强弩进行防守,使敌人不敢舍弃此地而攻关隘。”吴玠于是更加坚定了防守信心。
金人稍作休整后,由金军中最勇猛的大将、骠骑卫上将军韩常带领金军最精锐的人马再次发起进攻。
韩常字元吉,本是燕京的汉人。他是完颜宗弼最欣赏的爱将,他的臂力能开“三石硬弓”,几乎与岳飞的力量相当。
他们知道宋军的强弩厉害,因此命令每名金兵每人身穿两层铠甲,铠甲之间用铁片相连,鱼贯而上。
吴璘亲自督导将士死战,矢下如雨,金兵死者堆积如山。金人士兵在他们将领韩常的威逼之下,踩着那些尸体再次登城。完颜杲对韩常的能力非常信任,他驻马在远处观看,环顾四周说:“我们马上就要胜利啦!”
完颜宗弼命诸军继续并力攻宋营之西北楼,统领官陇干、姚仲带领士兵登楼死战。在金人的进攻下,城楼已经倾斜即将倒塌,姚仲以帛为绳,让士兵再把它拉回原位,继续使用;金人以火焚楼柱,姚仲让人取水浇灭火种。吴玠又派遣杨政与统领官田晟以锐兵持强力大斧猛击金人骑兵,金人骑兵人仰马翻,损失惨重。
到了夜里,宋军又于山头四周放火烧山。金人地形不熟悉,黑夜火光照耀下视线不好,金人互相踩踏,哭爹喊娘。宋军看到这种阵势,立刻大鼓齐鸣,杀声震天,一直持续到深夜。到了半夜,宋军城池堡垒中的大兵涌出,吴玠派遣右军统领王庆及王武等诸将分紫旗、白旗攻入金营,金兵惊溃,大败而逃。
金军左翼主帅完颜宗弼陷入重围中,被宋军围困,金人大将军韩常被宋人的流矢射中眼睛,血流不止,他大喊一声,拔出箭头,顺便抓起一把泥土,塞进眼眶堵住伤口,翻身上马奋呼搏战,保护宗弼解围俱出,金元帅宗弼于是引兵赶紧逃遁了。宋右军统制张彦劫横山寨,斩杀了一千馀人,吴玠遣统制官王浚设伏河池,控扼他们的归路,又杀了几百人。这一仗极为惨烈,金人遇到进入关中以来最为惨重的失败。
金人这一次举国入侵,原本意图是决意入蜀。因此自从完颜杲以下的将领,都带领家眷全家南来,准备胜利之后永久入住四川、关中。可是遇到溃败之后,很不得志,就怏怏地退还凤翔,分给士兵们土地,让他们自己耕作,作为长期留守的办法,自此之后不再图谋侵入蜀地了。
吴玠听说关师古已经叛变投敌,就兼并了关师古的一些部下军士,因此,吴玠的军队实力得到进一步增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由于殿中侍御史常同、辛炳反复弹劾张浚不已,到了绍兴四年(1134年)三月份,检校少保、奉国军节度使、知枢密院事张浚被罢官,出为资政殿大学士、左通奉大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
于是在绍兴四年(1134年)三月初八日,宋帝赵构就提拔赵鼎为参知政事,赵鼎再入中枢。四月,宰相朱胜非说:“襄阳是国都的上游,不可不赶紧夺取。”宋帝赵构问:“岳飞可以任用吗?”赵鼎说:“没有人比岳飞更通晓上游利害了。”随后,赵鼎先后上《乞赐岳飞亲笔》《乞遣中使训谕诸帅应援岳飞》札子,请求朝廷给岳飞提供强大支持,帮助他全力抗金。之后,赵鼎请宋帝赵构亲笔诏监司帅守饷岳飞军,于是岳飞军声威大震,一举攻陷襄阳。
这时,朱胜非兼知枢密院,主官军事事务。赵鼎因为在家中受到他的爱妾三十六娘的不断蛊惑,一心攫取更大权力,就让人上奏说朱胜非不懂军事,应当让各位参政也参与一下军事事务。朱胜非看到赵鼎索要权力,他们之间就产生矛盾了。
这样,八月三日,宋帝赵构授任赵鼎知枢密院、川陕宣抚使,赵鼎推辞说自己不具才能,不愿意前去。
宋帝赵构说:“四川全盛,拥有天下一半的地盘,全部交付给你,升降官吏可以专断处理。”当时大将吴玠任宣抚副使,赵鼎为了和吴玠争夺权力,于是又提出条件说:“臣与吴玠是平级同事,我可以领导节制他吗?”于是朝廷改赵鼎任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
看到赵鼎不断攫取权力,朱胜非就谨慎起来。后来只要是赵鼎有所条疏,朱胜非经常加以阻抑。赵鼎上疏说:“当初张浚出使川、陕时,国势比现在强一百倍。张浚有补天浴日之功,陛下有砺山带河之势,君臣相互信任,古今无二,却最终导致非议,以致被贬逐。现在为臣没有张浚那样的功劳而担当他的重任,远离朝廷,难道能免于议论纷纷吗?”
赵鼎又说:“臣所请求带领的兵卒不满数千人,一半都是老弱,所持金帛极少,举荐的人任命书刚下达,就冒出弹劾奏章。臣每日在宫中侍奉,有所陈述都很艰难,何况在万里之外呢?”皇上赵构安慰了他好一阵子,他才怏怏不乐地出发了。
这时,金人大举进攻的消息传来,举朝震恐。一些朝中文臣赶紧劝皇帝逃离躲避,解散百司官吏,这样的话,将来他们还有机会浑水摸鱼、乱中夺得高官厚禄。
由于赵鼎不愿意离开朝廷,他就暗示当时一些士大夫去台谏请求朝廷把他留下。加之赵鼎十分擅长揣摩宋帝赵构的心事,他就以确保皇帝安全为由,劝说宋帝赵构向南逃跑,偏居一隅。
宋皇帝赵构是何等精明,对各位大臣、武将的心事看得分明。而赵鼎初来乍到朝廷,还想做一番事业,就经常与皇帝、诸将讨论防秋大计,以便立功后顺利登上宰相职务。宋帝赵构于是就和赵鼎商量好了双簧计策:由宋帝赵构提出御驾亲征,然后由赵鼎提出反对意见;如此反复多次,向臣民百姓表明圣上没有忘记收复失地、迎回二圣的信心。
为了让赵鼎顺利当上宰相,宋皇帝赵构就让张俊在暗地里帮忙找其他人,给赵鼎说好话。朱胜非精明独断,御下严明,许多大臣很害怕他。于是刘光世派遣人讽谕赵鼎说:“相公才从蜀地回来,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让他人任意左右呢。”韩世忠也跟人说:“赵丞相真是敢作敢为的人啊。”
因此,张俊上奏说:“敌人攻打过来了,我们能躲避到哪里去呢?只有向前一步才有可能脱离灾祸。应当聚天下兵死守平江,等到敌人撤退之后再想其他办法。”赵鼎说:“相公说躲避敌人不对,这很正确;但是以天下之兵守一州之地,却不正确。相公只要坚定向前出征的意见就可以了。”
而赵鼎这时才回到朝廷,雄心勃勃准备争夺宰相职务,就继续说:“陛下养兵十年,用之正在今日。如果稍微有一些退沮,那就人心涣散了,长江之险不可再作为凭恃了。战而不捷,去未晚也。”宋皇帝赵构也说:“朕当亲总六师,临江决战。”赵鼎高兴地说:“这么多年来咱们一直退怯躲避,敌人越来越骄傲,如今圣断亲征,一定可以大获成功。”
由于边境军事紧急,赵鼎就趁机向宋帝赵构反复陈述用兵大计,宋帝赵构就说:“那你不要远去了,现在就任命你为宰相。”于是皇帝就决意亲征,从而把赵鼎留下,不再派遣他进入蜀地。这时,皇帝就准备任命赵鼎为宰相了。于是下诏让张俊把他所带领的士兵交给韩世忠,而诏命刘光世移军建康,而且督促韩世忠抓紧时间进兵。
这时韩世忠在大仪镇获得胜利的消息传到朝廷了,宋帝赵构刚在平江府,就下诏声讨逆贼刘豫之罪,准备亲自将渡江决战。赵鼎就赶紧说:“敌人远来,利于速战,我们现在猛然与其争锋,这不是上策。况且刘豫派遣的是他儿子挂帅侵犯,怎么能麻烦至尊圣上去征讨呢?”宋帝赵构顺势就不去了。
九月,朝廷就把朱胜非罢免了宰相职务,就任命左中大夫、知枢密院事、都督川、陕、荆、襄诸军事赵鼎为左通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知枢密院事。赵鼎前往宰相府饯行,朱胜非谢而不见。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