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1129年)三月, 苗傅、刘正彦以诛杀宦官为由,发动叛乱,逼迫宋帝赵构禅让退位了。
宋帝赵构回到宫内,文武百官也垂头丧气地跟随着到了殿门口。朱胜非叫来典班高琳上奏说:“今天晚上由宰相我来宫内值班。”宋帝赵构单独把朱胜非叫到后殿,太后见到朱胜非后,在竹帘子后面大声哭泣。
宋帝赵构说:“康履、曾择,这些大宦官、大太监,他们平时飞扬跋扈,陵忽诸将,有时在马前把将领们像仆人那样呼来唤去,或者光着双脚、张开双腿坐在地毯上,让将军像侍从、仆人那样站立在前面,训斥指责,这些都是招惹祸端的原因啊。”
朱胜非说:“康履、曾择每次见到守边将士、地方大臣回到朝廷就索要东西,求而不得就故意羞辱这些将军。他们也算是咎由自取,只是连累了朝廷。”
宋帝赵构说:“这事最终该怎么办呢?”
朱胜非说:“王钧甫是苗傅、刘正彦的腹心裨将,刚才他悄悄告诉我说:‘二将忠有馀而学不足。’这句话可以看做是一个非常好的突破口。”
宋帝赵构说:“我明天早上就不出去了,让太后去坐殿。”
朱胜非说:“明天应当下诏赦免有罪的人。因为这些乱军既杀王渊,又烧杀劫掠,肯定希望赦免他们。等待以后机会成熟之后,再进行处理。现在赶紧召来李邴起草赦免文书,然后再从长计议别的办法。”
宋帝赵构说:“你自己现在亲手写赦免文书,怎么样呢?”
朱胜非说:“应当像往常一样,宣召内宿的学士,让御史台把文武百官集合在一起宣读赦免诏书。这样乱军就不怀疑了。”
朱胜非刚准备退朝,转身又上奏说:“母后垂帘,当两人同时对策;如果老臣有单独奏事的内容没有办法写在奏章上的时候,怎么能连同他人一起上奏呢!如果皇后有旨意想告诉我,就说现在时事艰难,允许大臣单独奏对。”
太后说:“那他们怀疑怎么办?”
朱胜非说:“这应当先从苗傅他们那里开始,他们可以一个人上殿奏事,这样大家都可以一个人上朝奏事,他们就不会有怀疑了。”
朱胜非退朝后,太后给宋帝赵构说:“幸亏让这个人当宰相。如果还是让汪伯颜、黄潜善当宰相的话,事情早已不可收拾了。”
第二天,苗傅等人进入殿内奏事,太后夸奖安慰了他,苗傅等人非常高兴。从此以后,臣僚单独见论机事,叛贼也不怀疑了。
这样,就把宋帝赵构从宫廷内迁移到显忠寺,侍卫仪仗还是和此前一样,让宫内的六十四个人肩舆以从。苗傅等叛军还派遣人暗中进行伺察,害怕一些内侍藏匿在仪仗队伍里面。
此后,太后就与年仅三岁的太子赵旉(fu)一起垂帘听政。朝臣们无奈,只得给宋帝赵构上徽号叫做睿圣仁孝皇帝,以显忠寺为睿圣宫,留内侍十五人,其馀的人下放到其它诸州编置。
就在这时,重新起复任命定国军承宣使、带御器械、鄜延路马步总管、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为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御营使司专一提举一行事务都巡检使。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话说江东制置使吕颐浩刚刚行军到江宁,忽然接到皇上内禅诏书和降赦诏书,赶紧与手下官员商议究竟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敢说话。退堂之后,吕颐浩给他的下属李承迈说:“这肯定是有兵变发生了。”
李承迈说:“诏词中有‘畏天顺人’这几个字,这肯定是出于不得已啊。”
吕颐浩立即派遣人进入杭州观察叛贼动静,并赶紧联系张浚、刘光世,痛述国家艰难之状,另外以秘密书信告诉张浚说:“时事如此,难道我们能坐视不管吗!”
这时也有从杭州带着苗傅等人的檄文来到平江的,张浚读罢檄文,嚎啕大哭,于是决定举兵讨伐。当天夜里,张浚召集两浙路提点刑狱公事赵哲,告诉他起兵的原因。又令赵哲迅速调集浙西强壮弓弩手,就以急切防卫长江为名,抓紧时间集结。
这时,苗傅、刘正彦准备以朝廷名义,派遣使者去金国讲和。朱胜非害怕金人就在江北,如果苗傅、刘正彦派人和金人勾结在一起,过江而来,那就十分危险了。于是他欺骗苗傅、刘正彦说:“现在还不知道敌人的元帅在什么地方,还是先派遣一个小人物去打听清楚,然后再派遣朝廷大臣。”苗傅、刘正彦觉得有道理,就答应了。
这时,有个进士叫做黄大本,浪迹江湖,他原来是蔡京第四个儿子蔡绦(tāo)的门客。黄大本上书请求朝廷试用一下他,他愿意为朝廷出力。于是朝廷就以黄大本为承奉郎、假朝奉大夫、直秘阁、赐金紫,进武校尉吴时敏为秉义郎、合门祗候、假武义大夫、合门宣赞舍人,让他俩一起为先期告请使去江北见金人大元帅。
这一时期,御营前军统制、秦凤路马步军副总管张俊屯兵在吴江县,苗傅以朝廷的命令让他把部队交给下属赵哲,让张俊去凤翔府。当张俊正准备起身行动的时候,统制官辛永宗从杭州乘小船来到张俊军中,详细述说了杭州城内兵变的事情。将士一听议论纷纷,张俊谕抚慰他们说:“大家不要惊慌,我现在去拜访张侍郎(张浚)让他决定,张侍郎忠孝,必定有筹画。”因此,张俊就带领所部八千人到了平江府,平江居民看到突然来了大军,不知道怎么回事,大为惊恐。
这时,张浚也被苗傅以朝廷命令召赴杭州,也命令他将所部人马全部交给赵哲。张浚惊慌地披衣起坐,几乎站立不稳。片刻之后,汤东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张浚问怎么回事,他报告说张俊带领大军来了。张浚知道皇帝恩遇张俊很厚,可以与他谋事,就让汤东野赶紧开门让他进来。
张浚给张俊说:“太尉知道皇帝逊位的原因吗?这是因为苗傅等人准备造反啊。”语言未毕,痛哭泣数行下,张俊也大哭。
张浚于是决定起兵问罪,张俊泣拜之后说:“此事还须张侍郎您随机应变,见机行事,千万不要惊动皇上。”张浚哽噎着答应了。
过了一会儿,辛永宗、赵哲也来了。他们告诉张浚说:“苗傅的主要参谋是王钧甫、马柔吉两人。苗傅缺乏心机,有勇无谋;而刘正彦鲁莽无知。听说张侍郎以前认识王钧甫,可以先写信离间他们两人,然后再想办法除掉他们。”张浚认为说得有道理,就写信派人联系他们。
然后,张浚就同赵哲驰入张俊军中抚谕士兵,厚厚犒赏他们,士兵非常高兴。张浚以蜡书约定吕颐浩、刘光世起兵,又令张俊先遣精兵二千人扼守吴江。
张浚又告诉汤东野、赵哲说,如果我离开这里前往朝廷,你们两个就赶紧分别上奏说:“金敌未尽退,金帅靳赛带领大军窥伺平江,若张浚早上离开这里,下午金人就攻打过来了。”
张浚自己也赶紧上奏说:“我张浚的人马刚刚回到平江,人情震詟,如果微臣不留在那里进行弹压,恐怕要败坏朝廷大事的。”
这样,苗傅、刘正彦等叛贼控制的朝廷也就不再急着催促张浚回朝了。
张浚想奏请宋帝赵构复辟帝位,张俊、辛永宗、赵哲等人一起说:“这恐怕有点着急了。如果这样的话,叛贼害怕罪大不容赦免,有可能别生奸谋,这样的请求还是先缓一缓再说。”张浚认为有道理,就同意了。
张浚又以手札给苗傅、刘正彦,说:“太后垂帘,(小)皇帝嗣位,确实是天下所愿。以前我担心的是宦官无知,经常干扰朝政,现在你们已经把他们全部杀掉了,真是大快人心。只有睿圣皇帝退避一事,若不力请圣上回来与太后分忧解愁,中兴之业,什么时候才能实现啊!我知道你们两个是忠义之人,这个大家有目共睹。你们两个如果不担当朝廷大事,还有谁能担当如此重任呢?人们会怎么看待你们呢?我很愚拙,愿意与两位将军同生死、共患难,随时听从你们的调遣。”
前密州州学教授邵彪也前来看望张浚。张浚问有什么好计策,邵彪说:“咱们以至顺诛讨大逆,易于反掌,你准备怎么办呢?”
张浚说:“我准备召集一些将士,一起征讨。大将军张俊指天誓地,愿以死救援君父之辱,韩世忠有仗节死难之志,他们两个可以集事。只是我的士卒单弱,恐怕力量不足。吕枢密屯兵江宁,其威望为人所信向,而且通亮刚决,能断大事,可以推举为当天讨逆领袖。刘光世屯兵镇江,兵力强悍,谋议沈鸷,也可以作为倚仗。这些将军我已经派人送书信联络去了。”
邵彪说:“兵贵神速,吕枢密在数百里之外,怎么办?”
张浚说:“吕枢密明察秋毫,而且刚决勇毅,听说国家有难,他势必最先倡众义而起,这个不用担心!”
同时,张浚派遣能言善辩的门客冯轓(fān)前去劝说苗傅、刘正彦,先用好言好语稳住他们。冯轓素负气节,慷慨请行,并且说:“事成预窃名,不成不过死。”张浚叮嘱冯轓,见了朝廷大臣后,让他们请求皇上回来执政。
张浚同时捎上书信给马柔吉、王钧甫,大体上说:“我与二位将军关系最为深厚,听说苗傅、刘正彦最信任你们二位,什么事情都按照你们两个的计划进行,所以今日你们二位的责任重大。我听说杭州发生这件事之后,非常惊疑。继而听说苗傅、刘正彦想逼迫圣上退位。这等大事如果不反正,恐怕无以解天下后世之困惑。”
冯轓见到苗傅、刘正彦,给他们说:“我为国事而来,已经把张侍郎的话捎给你们几天了,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你们的答复。我今天就希望给你说一句话。今日之事,说了有可能触怒你们,我愿意立刻死于将军之前;但是如果我不说的话,后面的事情越拖越大,有可能死于乱兵之手。同样是死,我说完后你们杀死我,也让两位将军知道我冯轓不是苟且偷生的人!将军您看,自古宦官乱政,根株相连,不可诛锄,诛必受祸,东汉末年的故事人人皆知。两位将军一旦为国家除去数十年之患,天下蒙福甚大。但是主上春秋鼎盛,天下人没有听说他有什么过错,怎么能突然传位于襁褓中的孩子!况且你们前几日所作所为,名为传位,其实废立。自古废立在朝廷大臣,不在军队手中,二位将军本有为国之心,怎么能背负天下的诽谤名声呢!”
过了一会儿,苗傅按剑瞪视着冯轓说:“金人追击的主要是建炎皇帝(宋帝赵构)。今天小皇上已经继位,皇太母垂帘听政,天下又看见太平了,天下人都认为这很好。如果是张侍郎建立新皇帝,难道也要重新复议吗?”
冯轓说:“太母深居九重,怎么能带兵与金人谈论事情!天下自有清议,请太尉再思考一下。”苗傅更加愤怒了。
刘正彦看到冯轓辞色不屈,即与王钧甫、马柔吉把苗傅叫到一边,悄悄商量了一下,就给冯轓说:“张侍郎想要皇上复辟,此事固然很好,但需要当面商议。”词语缓和了许多。第二天,他们就派遣宣义郎赵休与冯轓返回,告诉张浚快点来杭州一起商议。
张浚知道苗傅等人所凭恃的只有赤心军。这时燕北人张斛与其弟张觷(hu)从苗傅军营逃跑到平江,给张浚说:“我们这些士兵并没有背叛朝廷的意图,只是被王钧甫这些人欺骗了。我现在发现叛乱的将士都非常恐惧,并不是坚决拥护苗傅、刘正彦的。这两个贼首现在已经是风声鹤唳,整天提心吊胆的,怎么能成大事呢!”
这时苗傅又以堂帖催促张俊快点赶赴秦州,命令赵哲带领张俊的军队。赵哲不敢接受,苗傅又让交付给统领官陈思恭接管军队。张浚把陈思恭叫来,陈思恭说:“张俊带领此军很长时间了,我陈思恭岂能跟着匪贼作乱吗!”然后坚决不接受这些士兵,张浚就让人把这些情况上报朝廷。部署完毕,张浚带领大军赶赴江宁。
俗话说,堡垒最容易在内部攻破。苗傅的主要骨干成员之一王世修原本想借着这次叛乱推翻现有朝廷,在新朝廷中建功立业,成为开朝元老。结果没有想到这次叛乱无疾而终,没有达到预期效果,非常失望。这一切被宰相朱胜非看在眼里。
这一天,王钧甫拜见宰相朱胜非,朱胜非问他说:“前一段时间你说苗、刘二将学识不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王钧甫说:“比如他们带领人马手杀王渊,军中许多人都认为那样做不应该。”
朱胜非于是就以大义之言感染刺激他说:“上皇对待燕士如骨肉一样,难道他们竟然没有一人为皇上效力吗?人都说‘燕、赵多奇士’,现在看来都是徒有虚名啊。”
王钧甫果然上套了,他愤然说道:“你不能轻视说我们燕赵无人。”
朱胜非说:“君与马参议都是燕中名人,曾经上献计策消灭契丹。今天金人所重用的大臣,多数是契丹旧人。金人若果渡江,你们两个的灾祸就不远了。为什么不早为朝廷出把力呢!”王钧甫唯唯着答应了。
这时王世修也过来了,朱胜非又对他说:“国家艰难,正是你们这些人立功的大好时机。如果能奋身立事,高官厚禄有什么难得的呢。”王世修大喜,就经常往来两边透露叛军中的情况。朱胜非就把王世修提拔为工部侍郎。
又过了几天,瞅准一个时机,朱胜非又对王世修说:“国家艰难,可谓功名之秋。古人见机而作,能易乱为治,转祸为福,在反掌之间。你也有这个抱负吗?”
王世修高兴地说:“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我王世修本来无意从军,后来因为要服兵役,也就来到了军队上,按部就班到了现在,一直碌碌无为。如果朝廷重用我,给我建功立业的机会,我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啊。”
朱胜非说:“平常的论资排辈、按部就班提拔官员,那是对待平庸官员的;若能奋身立事,建功立业,在危难之际匡扶朝廷,自然也可以火线提拔啊。”王世修大喜,于是暗地里更加卖力地为朝廷和叛军之间传递消息。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话说苗傅认为,既然朝廷已经更迭了,就应该更换年号,于是他们要求把建炎三年改为明受元年,又要求把首都迁移回建康。
皇太后赶紧找来朱胜非商议。朱胜非说:“迁移首都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轻易答应呢!金人近在江北,沿江都没有防备设施。”
太后说:“那该怎么拒绝他们提出的要求呢?”
朱胜非说:“那就告诉他们说,朝廷政务现在还处于交接阶段,等交接完毕之后,再慢慢商量迁都的事情。”
太后说:“这是咱们第一次在朝廷公开处理政务,千万要审慎处置。”
朱胜非说:“我最近观察这两位叛贼,已经没有当初的杀气锐气了。由于他们分赃不均,王钧甫、王世修都有后悔的意思,但我没有敢仔细探问。但如果许诺给他们高官厚禄,用利益打动他们,他们或许还会反悔,然后为朝廷服务。”
太后一听非常高兴,赶紧说:“那该怎么办?”
朱胜非请屏退左右的人,太后说:“只有张夫人在这里。”
朱胜非问道:“张夫人是什么人?”
太后说:“张夫人年龄大了,经验非常丰富,官品也很尊崇。她曾经教过哲宗(赵煦)、道君(赵佶)读书,朝廷文字都是经过她的手,宫中事情她都参与知道。可以让她往来睿圣宫之间传送消息,你放心说话吧。”
朱胜非说:“皇上(宋帝赵构)重新返回皇位,已经有机会了;我看两位凶贼的势力到此已经是极限了。王渊的一个老部下张昕是秦州人,现在也在苗傅军中,他对两位凶贼杀死王渊非常不满。前几天,他悄悄给我说,由于匪贼分赃不均,现在人心涣散,许多人都后悔了,一些士兵也逃跑了。所以请张夫人把这些情况悄悄告诉皇上(宋帝赵构)。”太后赶紧安排张夫人去了。
又过了十多天,苗傅、刘正彦又上堂催促改元、迁都的事情。朱胜非告诉他们迁都暂时还没有准备好。苗傅又催促他,朱胜非说:“这个事情已经在商议了,迁都是迟早的事情,再耐心等几天。”
苗傅说:“人们都说‘炎’字是两个火,所以盗贼很多,还希望朝廷早日改元。”
朱胜非又去和太后商量,太后说:“改元、迁都、禅位这三个事情中,只有改年号稍微轻一点,如若全然不允许他们的请求,恐怕他们要拿别的生事。”
这时,王世修告诉朱胜非说,苗傅、刘正彦因为所请示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办到,心怀不满。话音还未落,宫内传出太后的批复了,同意将年号改为“明德或明受。”
朱胜非把批复让王世修看,王世修说:“把这个批复先暂时留下,明天再降旨宣布。等我回到军中,告诉他们已经讨论了改元的事情,他们也就不怀疑我了。”朱胜非以为有道理,就在第二天宣布改元。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时,尚书礼部侍郎、节制平江府、常、秀、湖州、江阴军军马张浚上奏朝廷说:“睿圣皇帝现在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现在却突然退避,恐怕四方闻之,不无疑惑,万一别生它事就晚了。还希望朝廷执政大臣详酌施行。”
张浚的书信到了江宁,吕颐浩看着书信,哭泣着说:“果如所料,事情不能再等了!”就再发书信给张浚及诸大将,约定会兵时间。
当时社会上议论不一,人情汹甚。江宁士民知道吕颐浩起兵,就商议准备留住吕颐浩,以便保障江宁府安全。吕颐浩就让主管侍卫马军司公事杨惟忠留屯在江宁府,以安人心。并且叮嘱杨惟忠防止苗傅等人黔驴技穷,挟持天子由广德渡江逃遁,应当日夜控扼好江边。
苗傅、刘正彦害怕在外的将领不服他们把持朝政,就把百官集结于睿圣宫,进行人事调整。
他们知道捧日天武四厢都指挥使、定武军承宣使、权同主管侍卫步军司公事、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在靖康之变时,就铤而走险,协助金人逼迫太上皇、太后以及后宫人员去金国。他平时非常急功近利,总想飞黄腾达。因此也比较飞扬跋扈,骄傲自大,不服其他将领的领导,苗傅、刘正彦于是就首先把范琼提拔为庆远军节度、湖北制置使;又知道检校太保、殿前都指挥使、奉国军节度使刘光世与韩世忠、张俊等将领不和,就提拔刘光世为太尉、淮南制置使,希望他俩能帮助自己一臂之力。
资政殿学士、同签书枢密院事、江、淮、两浙制置使兼知建康府吕颐浩抓紧时机上奏说:“最近听说将相大臣杀死了内侍宦官,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但方今强敌乘战胜之威,诸盗有蜂起之势,兴衰拨乱,事属艰难,希望太后、皇帝不惮再三,祈请睿圣皇帝亟复皇帝大位,亲总万机。从此以后,屏绝内侍近习之人,褒赏立功将帅之士,然后驾幸江宁,以图恢复。老臣现年已经六十多岁了,疾病衰残,目睹今日之事,实为社稷存亡安危之所系,不敢爱身,谨泣血雨泪拜章,望圣慈听纳。”然后赶紧派遣他的下属、敕令所删定官李承造去镇江,催促刘光世起兵勤王。
这时,苗傅、刘正彦看到手下士兵纷纷逃跑,也隐隐约约感觉到各路军马在集结,非常恐惧。于是他们跑到都堂议事大厅,准备让他们手下的士兵替代禁卫军看守睿圣宫,尚书右丞张徵以为不可,坚决阻止他们这样做。苗傅等人又想挟持皇帝跑到安徽、广东等地,朱胜非耐心劝说他们,并且说他们本来就是忠臣,何必那么做呢。苗傅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时刘正彦整天疑神疑鬼,坐卧不安,看见谁都觉得要背叛他。于是他整天都以杀人为乐事。他每次前来都堂议事,都前呼后拥,传呼满道,带领精兵悍卒作为侍卫,人们吓得都纷纷避让他。
这时,同签书枢密院事吕颐浩也带领勤王士兵来到江宁。当初
苗傅等人以诏书让吕颐浩赶赴杭州,又要求他把所辖部队交付给杨惟忠统管。
吕颐浩看穿了苗傅的意图,就以羸弱士兵一千馀人交给杨惟忠,自将精兵一万多人赶赴杭州讨贼。到了江宁后,吕颐浩躬擐甲胄,据鞍执鞭誓众动员,将士个个都激励振发,士气高涨。部队来到句容驿,吕颐浩拿笔记着起师之日,而且大书宋帝赵构建炎年号,让县令把它刻在石头上,以坚定将士的信心。
可是,前面多次说过,刘光世就是个首鼠两端的人物,他掌握军队只是为了敛财保位而已。这时,刘光世对勤王这件事持有观望态度。张浚三次写信催促他出兵,谕以勤王,又派遣参议军事杨可辅到镇江督促他,可是刘光世就是不理睬。无奈之下,张浚把自己的部分军队交由张俊指挥,增强张俊这一路的兵力。
话分两头,事归一面。
保义郎甄援在城中,偷偷抄录了一份皇帝赦免叛匪的诏书和苗傅、刘正彦的檄书,准备出城送给各地勤王大军。结果刚出皇宫到了馀杭门,却被苗傅、刘正彦的士兵抓获了。
苗傅准备杀了他,甄援笑着说:“将军准备为宗社立功,奈何斩杀壮士!”苗傅嫚骂,就问他为什么要带着诏书出城。
甄援说:“而今误国奸臣,多散处于城外。愿意带着将军之文,纠忠义之士,诛漏网之鱼以报将军啊。”苗傅这才释放了他。
刘正彦说:“我看这人说的话不可信。”就又命令人把他拘押起来。过了几天,看押稍微放松了一些,甄援换了一身衣服,偷偷翻墙逃跑了。
甄援来到平江,见到张浚后,就欺骗他说自己曾经偷偷见了睿圣皇帝,皇帝对他说:“今日张浚、吕颐浩必起兵,刘光世、韩世忠、张俊等必竭力相辅,告诉他们早点前来。”词旨非常恳切。
张浚虽然感觉这不太可能,但也就将错就错,不再问他,就让他赶紧去张俊、韩世忠、刘光世军中,宣谕皇帝的口谕。这些将士听说之后,人人都以为自己是皇帝所倚望的人,所以大家都感泣自奋,因此士气甚振,群情高昂。
却说韩世忠在常熟舟中,听说张浚派遣人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意图。他就被甲持刃,严阵以待,不肯上岸接待。来人拿出张浚及统制官张俊的书信,韩世忠又不认识字,就让人读了。
韩世忠一听大哭,举酒酹神说:“臣誓不与此贼共戴天!”舟中士卒也摩拳擦掌,精神振奋。于是韩世忠快马加鞭来到平江,见到张浚说:“今日大事肯定能成功,世忠与张俊以身家性命担保,请侍郎不要担忧。”韩世忠当即准备进兵征讨,张浚说:“现在不可急躁。因为投鼠忌器,急了恐怕就有不测之祸。我已派遣冯轓用好言好语稳住他们了。”
这一天,张浚大为犒赏韩世忠及张俊两军,酒过五巡之后,张浚把这些将领带到后花园,屏退左右的闲杂人员,问他们说:“今日之事,谁是正义的谁是叛逆的?”
大家都说:“我们是正义的他们是叛逆的。”
张浚说:“我张浚如若违天悖人,你们可以直接取张浚头颅交给乱贼,即日就富贵了。不然,如果有人一旦退缩,我当以军法从事。”大家都答应了。
韩世忠由于上次沐阳大溃败,部下逃散很多,现在几乎不能组建一支像样的军队。于是张浚让前军统制张俊以统领官刘宝二千人借给韩世忠。这样韩世忠从平江(今苏州)出发,舟船绵延不绝达到三十里,军势大振。张浚担心苗傅等人以朝廷的名义再发布诏书扰乱军心,就让韩世忠的偏将张世庆搜查邮件,凡是来自杭州的诏书,全部投入水中。
这时,苗傅给张浚写信说:“朝廷以右丞相职务等待着你,像伊尹、周公那样辅佐年幼皇上,这个职务除了你张侍郎还有谁能胜任呢!请快速到朝廷来。”
张浚回信说:“自古言语不恭敬,就叫做指斥乘舆、责骂皇上;如果事情涉及不服从,就叫做震惊宫阙。至于逊位之说,则必须是皇上的子孙年龄长大而又贤能,因此让他执政,使之利天下而福苍生;不然的话,就叫做废立。废立之事,只有宰相大臣才能实行,也就是伊尹、霍光这一类德高望重宰相的责任;不然的话,就叫做大逆不道,要诛九族的。凡是为人臣的,握兵在手,随随便便追究皇上的小过错而妄议废立,自古岂有这样的道理吗!而今建炎皇帝春秋鼎盛,没有听说失德于天下,现在却逊位了,这恐怕不应该吧。张浚岂不知废置生杀,你们两人专使生杀,看来已经死心塌地了。呜呼!天佑我宋,所以保佑我皇帝者,历历可数,他出质则金人害怕而不敢拘押,奉使则百姓讴歌而有所归心。天之所兴,孰能废之!愿你们两个畏天顺人,不要想着自己的一身利害。不要暴不忠不义之名而得罪于天下后世。”
以前张浚给朝廷上书以及汇报事情,都是好言好语,没有敢公开说要诛杀他们。苗傅等人虽然听说大兵云集,还是没有完全确认。直到看了这封信后,才知道大臣们准备征讨自己了。他们立即奏请太后诛杀张浚以令天下。
右仆射朱胜非劝阻了好一会,并提出把张浚的兵权交给吕颐浩,他们才同意减轻处罚。
朝廷无奈,就下诏书把礼部尚书张浚降职为黄州团练副使、郴州安置。太后派遣小黄门去睿圣宫悄悄告诉宋帝赵构说:“早上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已经把张浚罢免了。”当时宋帝赵构正在喝汤,震惊地把汤洒在了手上。
很快,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带领部队来到了平江。苗傅听说韩世忠从海上到杭州来了,非常紧张,就以都统司的檄命让韩世忠屯兵江阴,不要到杭州来。韩世忠到了平江后,就用好言好语欺骗苗傅,说自己带领的都是些残兵败将,人马不多,想来杭州修整一下。苗傅看到韩世忠如此尊重自己,就同意了。
秘书省正字冯轓又再次劝说王钧甫说:“朝廷的命运掌握在将军手中,如果将军能拨乱反正,就是朝廷重大功臣。这样的事情,如果让别人先做了,您拿什么赎回以前的过失呢?以后在朝廷您怎么立足呢?”王钧甫颇以为然,但是还没有做出决定。
因此冯楫又想让人打听苗傅、刘正彦手下的得力干将马柔吉的消息,准备把他也争取过来。这时,有个承议郎、直秘阁范仲熊与王钧甫、马柔吉二人都是老朋友,就让颜岐推荐他,把他任命为吏部员外郎。冯楫问范仲熊说“王钧甫、马柔吉这两个人怎么样?”,范仲熊说:“王钧甫粗疏,马柔吉直爽。”
冯楫说:“你就利用他们这样的性格特点,去劝说他们,可以吗?”
范仲熊说:“目前他们军中气盛,机会还不行。”过了几天,冯楫再去催促他,范仲熊说:“现在可以啦。近日我发现他们派遣人外出问卜算卦,肯定是意志不坚定,内心有所疑惑了。我现在就去离间他们,请大家等候我的消息。”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