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年(1129年),宋帝赵构逃到杭州后,以州治衙门为行宫,以显宁寺为尚书省。
以龙图阁待制、知延安府、节制六路军马王庶为陕西节制使、知京兆府,泾州防御使、陕西节制司都统制曲端为鄜延路经略安抚使、知延安府。由于延安被金人攻破后进行烧杀抢掠,非常萧条,居住条件很差,因此曲端不想离开泾原,就以知泾州郭浩权鄜延经略司公事。
建炎三年(1129年)三月,东路的金人攻打江阴,来到了夏港附近,距城池只有八里的路程。
和州防御使马扩看到形势紧迫,上疏陈述以前的失误时机说:
“翠华(天子仪仗中以翠羽为饰的旗帜,代指皇上)漂泊到扬州、秦淮等地,受奸臣蛊惑,一味地请和金人,而宋人势力日益穷蹙,这是最根本的错误政策,是第一点错误。
当初信王从困境中解脱出来后,带领我们结集忠义,所得壮勇之士不啻几十万人,每天渴望王师相为策应,然而由于奸臣当道,不让信王带领我们过江,结果反使金人签军南渡,既而接连攻破大名、东平。而这些地方又不设防备,遂使金人大肆蹂躏,这是第二点错误。
金人远来,人马疲乏,他们自己争夺玉帛子女,肩抗手提,饱其负载,行军速度很慢,是伏击的好机会。同时,淮西也有抗金民兵,金人看到淮西无利可图,撤退又害怕追兵,这时就应当攻击他们。咱们又没有抓住时机,是第三点错误。
宋兵不去杀敌,无所事事,供应不足,只能作为盗贼,又与江北来不及渡江的人和诸军溃卒,互相侵犯,内讧攻击,最后会合于范琼的部队,群龙无首,互不隶属,互不服气,不听从统一指挥,这是第四点错误。
现在金敌又睥睨偷窥金陵、镇江,我们把守着船舟,而天雨连降,平地水发,道涂泥泞,敌人的骑兵、步兵都不能前进,因此敌心顿沮,就不再想着渡江追击皇上了。这全是上天眷佑大宋让陛下得以返回中原的好兆头。
我现在有三条策略:
一是愿陛下从幸巴蜀之地,用陕右之兵,留重臣以镇江南,委健吏以抚淮甸,破敌人之计,回天下之心,这是上策。
二是建都武昌,襟带荆湖,控引川、广,招集义兵,屯布上流,扼据形势,密约河南诸路豪杰,许诺他们谁攻下了那里,谁就做太守防护那里,把他们作为藩镇屏翰,这是中策。
三是驻跸金陵,备御江口,通达漕运,亟制战舰,精习水军,厚激将士,以幸一胜,观敌事势,预备迁徙,这是下策。
如若贪顾江湖陂泽等长江天险,轻信金军和谈的谣言,放松武装防备,犹豫迁延,等候到了秋季,敌人如果再举进攻,驱集舟楫,江、淮千里,数道并进,这时再后悔就已经太晚了,这也就是没有办法了。”
但是由于权贵昏庸,根本听不进去。
建炎三年(1129年)三月,武功大夫、忠州刺史、知济面府的宫仪带领人马屯驻在盘石河附近,借着地形熟悉的优势,多次与金人厮杀,胜负大略相当。金人非常头疼,于是多次故意给他们的将士说:“宫太尉的马军非常孱弱,五骑都不能顶我们的一骑使用,但是他们的步军非常厉害,真令人头疼无奈啊。”
宫仪听说之后,也以为然。金人就撤退驻屯于密州以北二十里的地方,有时出兵佯攻一下,被宫仪带领的宋兵稍微一打击,金人就佯装成溃不成军的样子撤退了。宫仪看到金人和前几天传说的情况一样,就骄傲起来,对将士说道:“果然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以己之长,攻敌之短,他们怎么不会溃败呢!”
这样反复进行了多次之后,宋军的防守逐渐松懈下来。金人于是带领大军进攻宫仪带领的宋军,马军、步兵一起鏖战,结果双方刚一接阵,金人的马军就撤退了,随即就把马军分为两翼,直攻宋军的中军大营,宫仪根本准备不足,众兵于是大溃而逃。宫仪与京东经略安抚制置使刘洪道弃城而逃,奔向九仙山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当初,宋帝赵构当时在扬州,重用内侍省押班康履,康履妄作威福,狐假虎威、颐气指使,许多将军都厌恶他。由于战争不断,民不聊生,许多士兵饥寒交迫,以至于饥饿得走不动路、拿不起兵器盾牌。而权贵和宦官依然贪腐享乐,当皇上逃跑到浙江的吴江附近时,皇帝左右宦官仍然还在悠闲地以射鸭为乐;逃到杭州时,他们还在江边设有帷帐,在江下观潮,供应宫中宦官权贵吃喝的车马来来往往,把路都遮挡地严严实实。而苗傅等军队士兵看到这些现象,经常气愤地咬牙切齿说:“你们这些狗东西,致使天下颠沛至此,到现在竟然还敢这样!”
苗傅的幕僚、中大夫王世修,也经常愤恨阉宦恣横跋扈,就告诉了尚书右丞张徵,张徵根本不理睬。王世修就又告诉了威州刺史刘正彦,刘正彦说:“你真是个忠臣,我应当与你一起除去此辈狗东西。”
这时,向德军节度使、御营使司都统制王渊从平江赶赴扬州来护驾,朝廷就任命他为同签书枢密院事,仍兼都统制。而统制、鼎州团练使苗傅、中军统制官吴湛等几个将领却认为王渊贪财好色,滥杀无辜,很是不服气。
苗傅自以为他是将门出身,又是皇帝的护卫军队,自己应当得到重用,而现在忽然提拔了从西部而来的王渊,他就非常失望怨恨;威州刺史刘正彦,曾经招降盗匪丁进等人,但是朝廷奖赏很薄,也心怀怨恨;招降丁进等人以后,王渊曾经推荐刘正彦升职,但是后来不但又反悔取消了升职的承诺,反而进一步削弱了他的兵权,刘正彦因此更加怨恨王渊。这些都为王渊埋下了祸根。
实际上王渊平时轻财好义,家无宿诸,他经常对人说:“朝廷给官员以爵禄,这些爵禄足以替代耕种的劳动收入。如果官员分分秒秒都在用锥刀钻营金钱这些破事,如此喜爱爵禄的话,我为何不去做一个富商大贾呢!”因此王渊赢得了韩世忠这样许多将领的喜爱。但由于他性格豪爽,敢于直言,也得罪了许多朝廷大臣。
恰恰在这时,朝廷提拔王渊进入右府任职。苗傅、刘正彦以为是因为宦官推荐的他,更加愤愤不平,就与王世修及其徒弟王钧甫、马柔吉、张逵等商量先斩杀王渊,然后再杀内侍太监宦官。
王钧甫、马柔吉,都是北方燕人,所带领的部队番号为“赤心军”。他们这些将士的密谋,朝廷也有所耳闻。因此这一天,宰相朱胜非就上奏说:“王渊这次提拔任命,诸位将军有闲言碎语。”于是就让王渊继续只做他的本路地方人马管理,暂时不要参与枢密院的军事管理事务。
但是苗傅等人仍不善罢甘休,他们当即调动部分兵马,让人去欺骗王渊说,临安县境内有猖狂盗贼,准备出兵剿灭围捕他们,然后杀死王渊。
由于当时社会投机、告密、叛变成风,苗傅等人这个密谋消息早就已经有人出卖给宦官了。
内侍康履的一个随从就得到了一份小黄卷文书,卷末有两行字,说“统制官田押,统制官金押。”
康履就问他说:“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侍从说:“这是联名书。军中有人准备发动叛乱,以此为信号,愿意跟随叛乱的把名字写在后面。”
康履赶紧把这个情况秘密报告给皇帝。宋帝赵构让康履赶紧去都堂找朱胜非,让他马上把王渊招来做准备。
朱胜非问康履说:“知道他们的谋划吗?”
康履说:“略知一二。他们计划明天早上集结于天竺寺,再讨论叛乱的具体行动计划。这个‘田’字,即代表苗傅;这个‘金’字即代表刘正彦;他们准备谎称外面有盗贼,把王渊欺骗到城外,再顺便把自己的军队调动到城外作乱。”朱胜非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王渊。天黑之后,王渊派遣一个将军带领五百名精兵埋伏于天竺寺附近。当天夜里,城中惊惶,居民杜门不敢外出,所有人都通夕不寐。
建炎三年(1129年)三月二十六日是宋神宗皇帝赵顼的忌日,文武百官前来上香祭祀,同时宣布朝廷的重要人事变动,即以检校少傅、奉国军节度使、制置使刘光世为检校太保、殿前都指挥使,要召开文武百官大会宣布这个任命决定。
苗傅、刘正彦一看机会难得,就立即命令王世修提前带领军士埋伏在城北桥下,等待王渊退朝,就要找准机会杀了他。
张逵为了坚定叛军的意志和决心,就向苗傅、刘正彦建议说:“现在的人没有道德操守,人人唯利是图,变幻立场就在一瞬间。谁给的利益多,人们就马上投靠谁。因此,我们就告诉部下,如果谁能抓住或者杀死王渊、抓获内侍宦官的,人人可以升大官发大财。”苗傅、刘正彦满口答应了。
这天王渊上朝之时,只带了几名亲兵。因此他退朝之后毫无准备,走到桥头附近,被王世修带领的军士团团围住,拽下马来,用刀架在脖子上。王渊根本没有想到对方提前下手,就慌忙喊道:“我是王渊!”
王世修说道:“要杀的就是你王渊!你贪婪敛财、欺男霸女、荒淫无道、滥杀无辜,竟然争风吃醋连皇亲国戚都敢杀,难道没有王法了吗?今天我们就替天行道,先杀了你!”
王渊还没有开口回话,刘正彦就骂道:“王渊知道死罪吗?你杀人掠货,企图谋害忠良,勾连宦官造反,还不快快受死!”就手起刀落,把王渊斩杀了。
杀掉掌握军权的王渊之后,苗傅马上派人把宦官康履家团团围住,指挥军士抓捕内侍宦官,凡是不长胡须的人都被全部杀死。
苗傅于是张榜于市,公布王渊的罪恶,说明他们兵变的原因,奉劝民众不要恐慌。刘正彦立即与苗傅拥兵至行宫北门外,宫廷卫士拔出刀刃指向乱军准备反击,苗傅、刘正彦于是陈兵于门下。
负责皇宫守卫任务的中军统制官吴湛与苗傅、刘正彦等早已经串通好了,因此他让卫兵准备好囊橐麻袋等物品,填堵住宫门而不要出兵攻击。他自己也被甲持刃假装一起守卫宫门,宫门立即关闭了。
当时尚书右丞张徵下朝比较晚,这时才准备下朝回去,迎面碰到慌慌张张前来的康履,康履赶紧给张徵说:“有军士在街道通衢处拦截行人,我骑着马奔逃得快,他们没有拦截住,所以才返身逃回宫廷。”
宋帝赵构让人马上告诉宰相朱胜非。朱胜非说:“中军统制官吴湛在北门下营,专门伺察非常情况,怎么没有见他来报告?”
宋帝赵构说:“没有见他报告什么异常消息。”
忽然,吴湛派遣人口头上奏说:“苗傅、刘正彦手杀王渊,带兵来到宫廷跟前,准备面见皇上奏事。”宋帝赵构大为惊骇,吓得跳了起来。
朱胜非说道:“他们既然已经杀死了朝廷命官王渊,造反的行为已经十分显着了,让我去问一下他们为什么要造反。”
朱胜非刚来到皇宫门口,吴湛拦截住他说:“外面乱军已经逼近皇宫门口了,这个宫门千万不能打开。”
朱胜非、张徵非常无奈,就与门下侍郎彦岐、签书枢密院事路允迪急忙跑到宫门城楼上,看看外面是怎么回事。这时,苗傅、刘正彦与王钧甫、马柔吉、王世修、张逵等人带领士兵,身穿铠甲,持刀立于楼下,用竹竿举着王渊的头颅。
朱胜非厉声诘问他们为何滥杀无辜,苗傅派人前来答话说:“苗傅不负国家,只是想为天下除害罢了”。
杭州知事康允之看见事情急迫,赶紧率领众官敲打宫内东门求见,请皇上亲自出面见一下军民,不然的话,叛变就无法平息。
宫内传出话说,只允许康允之一个人进入宫内。中午时分,宋帝赵构从内殿走出来,登上阙门,因为当时杭州城是双门,坚固而且宽阔,这样百官也都跟从来了。
权主管殿前司公事王元对着城下的士兵大呼说:“皇上来了!”苗傅等人看见了皇上的黄盖,就带领士兵山呼而拜。
宋帝赵构凭栏呼唤苗傅、刘正彦问兵乱原因,苗傅厉声说道:“陛下信任中官,赏罚不公,军士有功者不赏,内侍公公太监反而尽得美官。黄潜善、汪伯彦祸国殃民,到现在还没有贬斥远窜。王渊遇敌不战,贪财好色,滥杀无辜,就是因为交结内侍康履,就当上了枢密使。我自从陛下即位以来,立功不少,到现在还是一个偏远地方的团练使。我现在已经将王渊斩首,中官太监在外者皆已诛杀完毕,现在请求把康履、蓝珪、曾择他们杀死,以谢三军。”
宋帝赵构说道:“内侍有过错,应当流放海岛。众卿可以与军士回归营地了。你们回去吧!”
苗傅说道:“今日之事,完全是我自己的注意,与三军将士无关。而且天下生灵无辜,导致肝脑涂地,就是因为中官擅权。如若不斩杀康履、曾择,这些祸根不除,三军是不会回去的。”
宋帝赵构说道:“我知道众卿等人忠义,现在就提拔任命苗傅为承宣使、御营都统制,刘正彦为观察使、御前副都统制,所有军士都免除罪责。”
苗傅还是不愿意退下,更加大声地质问道:“我们革命不是为了发财!如果我们这些人要升官发财,只需要给内侍送上两匹好马就可以了,何必兴师动众搞出这些事情来呢!”
宋帝赵构转身问身边百官说:“这该怎么办?”
主管浙西安抚司机宜文字时希孟说道:“中官这个祸根为非作歹,到现在已经激起公愤了,若不全部铲除他们,天下的动乱不会停歇。”
军器监叶宗谔补充说道:“陛下,已经到这个时候了您还在可惜一个康履!您就杀了他,姑且安慰一下三军将士吧。”
宋帝赵构不得已,就命令吴湛去抓捕康履。康履平时作恶多端,早已经知道在劫难逃,因此一听到士兵哗变,就赶紧藏起来了。
吴湛由于早早已经和苗傅等叛军联系好了,因此他一直重点关注着这些要被清除的人物。于是吴湛带人在宫中搜捕,终于在清漏阁的基座仰尘板上面逮住了他。
抓到康履后,吴湛让卫士把他带到合门,交给苗傅等人。康履早已经吓得面如土色,瘫痪在地。
苗傅让人把他架住跪在地上,随即对着城楼上的文武百官说道:“康履假冒朝廷旨意,贪权揽贿,鱼肉百姓,今天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处决了他。诸位大臣还是引以为戒吧!”说着就让军士把他扯住,一刀下去,鲜血四迸,腰腹早已成为两段,随即砍下了他的头颅,用竹竿顶起来,和王渊的头颅相对树立在城楼下面。
宫城上面的文武百官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纷纷用手遮挡住脸面不敢往下看。
杀死康履之后,宋帝赵构劝说苗傅等人回归营寨。苗傅等人这时才发现,朝廷腐败无能倒不完全是奸臣宦官的原因,而是宋帝赵构自己已经蜕变的原因。在宋帝赵构还是康王时,那是何等威武霸气、英明果断;可是自从坐上皇位之后,就想一直稳坐江山,而且害怕宋帝赵佶、宋帝赵桓二位皇帝被金人返还回来。因此现在只想苟且偷安,享受荣华富贵,不愿意冒险去攻打金人、迎接二帝、收复失地了。只要宋帝赵构还在位,朝廷还得腐败下去。况且,乱军已经杀了宋帝赵构的内侍和重臣,宋帝赵构会真正地饶恕自己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步到位换掉宋帝赵构算了。
苗傅于是狠心起来,出不逊语,对着宋帝赵构说道:“圣上您就不应当再继续做皇帝。你现在的皇帝名不正言不顺,不能服众。您看,您的哥哥渊圣皇帝(宋帝赵桓)继位时名正言顺,因为他有道君皇帝(宋帝赵佶)亲自拟定的禅位诏书。他们两位皇帝现在都还健在,你怎么能自己当皇帝呢?你怎么利用满口的仁义道德儒家伦理治理天下呢?将来渊圣皇帝(宋帝赵桓)回来之后,你该怎么办呢?”
宋帝赵构脸色非常难堪,文武百官也面面相觑,低头不语。宋帝赵构悄悄把朱胜非叫到跟前,凑近他的耳根说道:“既然他已经这么说了,看来有鱼死网破的架势。你先去和他商量一下,即便是委曲求全也罢,他的要求咱们全部满足。只要朝廷还在,咱就慢慢从长计议吧。”
朱胜非下楼后,问苗傅道:“将军究竟意欲如何?”
苗傅答道:“朝廷权贵、中宫内侍已经腐败透顶,必须另外建立一套班子。”
朱胜非说道:“真是罪过、罪过!这么大的事情谁敢做主!那你想怎么办呢?”
苗傅说道:“首先换掉当今圣上赵构,然后请隆佑太后一同听政;再派遣使者与金人议和,避免生灵涂炭;如果渊圣皇帝(宋帝赵桓)能回来,那岂不是更好!”
朱胜非回来,告诉宋帝赵构以及文武百官苗傅等人提出的要求之后,大家都默不作声。宋帝赵构无奈之际,就下诏书恭请隆佑太后垂帘听政。朱胜非一看,苗傅的根本要求已经满足,危险应该已经解除了,就带领文武百官来到宫门外面,宣读宋帝赵构的诏书。
苗傅、刘正彦听完这个诏书后并没有拜谢,他们说道:“自有皇太子可立,况且道君皇帝已有禅位的先例。现在遵照先例禅位给太子不就行了吗?”
张逵补充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今日之事,当为社稷百姓着想。”接着又说道:“道君皇帝、渊圣皇帝都还健在。天无二日,人无二君,康王他凭什么放着他的父亲、哥哥不去营救,反而自己当皇帝,这算是忠孝之义吗?怎么能率领大臣治理天下百姓呢?”
文武百官都大惊失色。因此百官又进来告诉宋帝赵构说:“苗傅、刘正彦不拜受诏书。”
宋帝赵构问为什么,众人没有人敢回答。时希孟单独上奏说:“有两种选择:一则率百官与他们同归于尽,报效宗庙社稷;一则顺从三军之言禅位算了。”
通判杭州事浦城章谊责骂他说:“这是什么屁话!三军的禅位意见,那能顺从吗!”
宋帝赵构窘迫又无奈,只得对朱胜非等宰相说:“朕当退避,但应当启禀于皇太后。”
朱胜非说:“没有臣下逼迫圣上禅让的道理。禅让肯定都是自愿的,怎么能被他们逼迫着禅让呢?那就不叫禅让了,而叫夺位。”
颜岐说道:“如若得到太后自己的圣谕,这就名正言顺,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宋帝赵构于是让颜岐入奏太后,又命吴湛传话给苗傅等人说:“已经请太后御楼商议了。”
这时三月底,又发生倒春寒天气,北风劲烈,门无帘帷,宋帝赵构坐在一把竹椅上,没有垫子藉褥,冻得瑟瑟发抖。
等了一会儿,太后乘坐着黑色竹舆,由四个老宫监陪同着出宫了。宋帝赵构看到皇太后出来了,就立于楹侧不再坐竹椅了,百官再三请他坐,宋帝赵构说:“我不应当再坐这个位置了。”
太后不想登上城楼,内侍报告给了宋帝赵构,悄悄给宋帝赵构说:“太后准备出门安抚叛军,怎么办呢?”
执政大臣都认为不行,说:“太后如果被他们抓去劫持为人质,怎么办呢?”
朱胜非说:“他们肯定不敢!我愿意跟随太后出宫,来回传话,顺便看看这些叛贼的意图。”太后于是就出宫去见苗傅,宰相执政大臣在后面跟随着。
苗傅、刘正彦拜于太后座椅前面,说道:“今日百姓无辜,三军将士肝脑涂地,还希望太后为天下做主。”
太后说:“自从道君皇帝任用蔡京、王黼,变更祖宗法度,童贯又惹起边事,所以招致金人,养成今日之祸,这与当今皇帝有啥关系!况且当今皇帝圣孝,初无失德,只是被黄潜善、汪伯彦所误导,黄潜善、汪伯彦今天已经被窜逐,你们作为统制,难道不知道吗?!”
苗傅说:“臣等已商量决定了,岂可犹豫!”
太后说:“那就依你们所说的,让老身和皇上一同听政。”
苗傅说:“我们还是坚持要让皇太子当政。”
太后说:“即便是在和平时期,这种事情都不容易。况且如今强敌在外,皇子幼小,决不可行。实在不得已的话,我与皇帝一同听政。”
刘正彦说:“今日大计已定,如果太后不答应,我们只有一死,还望太后早赐许可。”
太后说:“皇子方才三岁,我以妇人之身,在竹帘前抱三岁小儿,怎么能命令天下!敌国听说之后,岂不是更加轻侮?”
苗傅、刘正彦大声哭泣,坚持诉说自己的意见,太后不听。苗傅、刘正彦转身对叛军说:“太后不允许咱们的请求,我现在就解开衣服,愿意接受杀戮。”于是就假装要脱下衣服。
太后于是又对他说:“刘统制是名家子孙,岂不明晓事理?今日之事,实难听从。”
刘正彦的父亲刘法是当年的着名将领,世人有“时论名将,必以刘法为首”的说法。刘法带领大军对抗西夏,屡立功勋,历任鄜延路钤辖、侍卫亲军马军司都虞候,累迁熙河路经略使。宣和元年三月,带兵攻打西夏统安城,力战而死,大臣李纲撰写《吊国殇文》祭奠他。因此皇太后提及他,想以此来感化刘正彦。
苗傅看到太后想采用感恩之情分化乱军,就大声呼喊道:“三军将士,从早上到现在还未吃饭,事久不决,恐怕要发生叛乱了。”
他对着朱胜非说:“相公为何不说一句话?今日大事,正要大臣果决。”朱胜非不敢说话。
这时颜岐刚好从宋帝赵构跟前过来,启奏太后说:“皇帝让我奏知您,他已决意听从苗傅他们的请求,现在就等您宣谕圣旨了。”太后还是不允许。苗傅等叛军越来越焦躁,语言也逐渐粗鄙起来。
太后说道:“这是天下大事,我稍后再和皇帝、文武百官商议一下。”
太后返回宫门里面,宋帝赵构就恳请皇太后说,之所以答应叛军的要求,也是无可奈何了,还是禅位吧。
朱胜非哭泣着说道:“叛贼逆谋一至于此,我作为宰相,义当死国,我请求下楼当面质问两个叛贼。”
宋帝赵构毕竟文武双全,英明武断,很早就见过大场面,因此他对朱胜非说:“他们凶焰如此,你去肯定性命都不保。他们既然已经杀了王渊,如果又杀害了你,将我置于何地!”于是屏蔽左右退后一些,悄悄附耳对朱胜非说:“朕今与卿利害相同,咱们应当为后面着想;如果为后面着想还不行,再拼死也不晚。”
于是就让朱胜非告诉叛军,如果答应以下四条约定,皇上就坚决退位禅让:一是尊事宋帝赵构如同道君皇帝那样,供奉之礼,务极丰厚;二是禅位之后,诸事并听太后和新皇帝处分;三是降诏完毕后,将佐军士即时解甲归寨;四是约束军士,不要劫掠、杀人、纵火。如遵守以上四条约束,即降诏逊位。
苗傅等人看到这个条件,都说:“好,好,一言为定。”
宋帝赵构转身对兵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李邴说,“你去起草禅位诏书”。李邴请宋帝赵构赐个御札。宋帝赵构就斜靠在竹椅子上作诏书说:“朕自即位以来,强敌侵凌,远远追到淮河这个地方,他们专门以追击我为借口。我担心他们兴兵不已,枉害生灵,畏天顺人,退避大位。我有元子,毓德东宫,可即皇帝位,恭请隆佑太后垂帘同听政事。或许这样才能消弭天变,慰安人心,敌国听说之后,也能息兵讲好。”
宋帝赵构将禅位诏书让人宣读完毕之后,朱胜非跑到楼下面,叫来苗傅的幕属将佐问道:“这下你们总满意了吧?”
宣诏完毕后,苗傅、刘正彦指挥他们麾下退军,移屯在祥符寺。这样一直僵持到下午两点多,宋帝赵构才落寞地慢慢走回后宫里面。
苗傅、刘正彦和军士们高兴得欢呼起来,都说:“太好啦。天下太平了!”苗傅、刘正彦于是带领叛军回去,论功行赏去了。
可是面对从王渊家里和从内侍宦官家里搜罗来的金银财物、美女宝马,苗傅、刘正彦早已经把以前给下属叛军的奖励承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根本舍不得奖赏给这些叛乱将领及士兵。大多数叛乱将领和士兵非常失望,于是不时就有人偷偷逃跑了。
因此,苗傅的裨将王钧甫悄悄告诉朱胜非说:“苗傅、刘正彦两位将军忠有馀而学不足。”
虽然宋帝赵构已经宣布禅让,但是这时各个宫城大门还是被苗傅的军士看管着,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这件事还没有完全处理结束,康允之上奏说:“担心军士乘势攘杀,请我出门慰抚一下。”于是他去见苗傅、刘正彦,告诉他们出城的原因。刘正彦让一匹甲马、二十甲士跟随着他。康允之周行城内一圈,告诉居民不要恐慌,杭州人这才安定下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