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帝赵构看到李纲深得民心,过了一段时间,就再任命李纲兼充御营使。李纲又上奏说:
“如今经过靖康之乱,国势比起靖康年间差得很远了,然而可喜的是,陛下英断于上,群臣辑睦于下,如果能改革靖康之弊政,那么距离中兴就不远了。但这需要长久计划,分清先后缓急之序,否则操之过急,就不会成功的。
当务之急是外御强敌,内销盗贼,修军政,变士风,裕邦财,宽民力,改弊法,省冗官,诚号令以感人心,信赏罚以作士气,择帅臣以任方面,选好监司、郡守以奉行新政。等到我们政治清明,团结一致,百姓安居乐业,物资准备充分,民众拥护,士气高涨之时,就可以问罪金人,迎还二圣,这就是长远的政策。
至于当前的紧急任务,则在于料理河北、河东。因为河北、河东是国家的屏蔽之地。这两个地方料理好了,然后中原可保,而东南可安。如今河东所丢失的地方是忻、代、太原、泽、潞、汾、晋等州郡,其余州郡还存在着。河北所丢失的,不过是真定、怀、卫、浚四州而已,其余三十余郡,皆为朝廷所有。这两路士民兵将,他们拥戴赵宋,其心甚坚。他们都推选豪杰以为首领,多者数万,少者亦不下万人。朝廷这时如果不设置司、遣使以抚慰他们,分兵以支援他们的危急,微臣恐怕粮尽力疲,他们又受金人之困。他们虽然怀有忠义之心,而朝廷的援兵不至,他们危迫无处求告,心中肯定愤怨朝廷。假如金人借势抚慰利用他们,他们就成为金人的精兵了。
不如现在于河北设置招抚司,河东设置经制司,选择有材略者担任使官,宣扬天子恩德、不忍弃两河于敌国的意思。如果有能保全一州、收复一郡的,就任命他为节度、防御、团练使,就像唐代的方镇制度那样,使他自己防守自己的州郡。这样的话,不但能断绝他们投降敌人的想法,又可增强他们抗金御敌之力,使朝廷永无北顾之忧,这是目前朝廷应当最先考虑的。”
皇上对李纲的建议大为赞赏。就问谁可以担当大任,李纲推荐张所、傅亮。张所曾经担任过监察御史,在靖康围城中,以蜡书招募河北兵,士民得书,高兴地说:“朝廷抛弃了我们,但还有一张察院能收拢重用我们。”应募的人达到十七万人,这样张所声震河北,威望很高。因此李纲推荐他为河北招抚使。傅亮起先以边功得官,曾经在河朔地区带领士兵防守。都城受围时,傅亮率勤王之兵三万人,屡立战功。李纲观察他智略可以大用,想借此机会锻炼一下他。
皇上一听大喜,就下诏以张所为河北招抚使,傅亮为河东经制副使。
虽然受到各种掣肘制约,但是李纲依然积极调兵遣将,做好防御准备事项。
建炎元年(1127年)八月,赋闲在家的岳飞听说张所被任命为河北招讨使,就拿着河北西路招抚使干办公事赵九龄的推荐信,前来投奔当时“声满河朔”、正多方收揽英才的抗金招抚使张所。
岳飞就去拜访河北招讨使张所。张所问他说:“我听说你武功超群,那么你一次能对付几个敌人?”
岳飞说:“勇武不足作为凭恃,用兵贵在先定计谋。‘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这些都是计谋所定在前面的啊。”
“栾枝曳柴以败荆,莫敖采樵以致绞”这句话源自两个典故。
“栾枝曳柴以败荆”是指公元前633年,楚成王包围了宋国,宋国向晋国求救。晋文公任命栾枝为下军将。公元前632年四月初二,晋军在莘北摆开阵势,下军佐胥臣在战马上蒙上老虎皮,先攻楚国的右翼陈、蔡两军,陈、蔡两军本来兵将众多,势力强大,结果他们的马匹被假老虎吓得溃逃了,狐毛派出前军两队兵马击退了楚军的右翼军队。毕竟楚国非常强大,他们镇定下来之后,很快纠结起陈、蔡两国军队再次向晋军发起进攻。晋国将领栾枝让战车拖着柴草树枝假装逃走,地上尘土四起。受到迷惑的楚军将帅还以为晋军真的败退了,于是带领楚军进入了晋军的伏击圈。结果晋国大将原轸、狐毛、栾枝带着大部队杀了一个回马枪,楚国军队被瓮中捉鳖,杀得大败。楚军大将军成得臣及时下令收兵撤退,中军才得以不败。
“莫敖采樵以致绞”的典故,出自《左传·桓公十二年》。公元前700年,楚国攻打绞国,把绞国都城的南门围得水泄不通。绞国兵士闭门不出。楚国大将屈瑕,官职名称叫莫敖,他听闻这种情况,对楚武王说:“绞国弱小,处理事情轻率而缺乏计谋,他们对樵夫不防备,何不利用这点取胜?”第二天,楚国派三十个士兵装扮成樵夫,在北城门外打柴。绞国的士兵看他们无楚军保护,立即出城把“樵夫”捕捉回去。过了一天,又有一群楚国士兵改扮的樵夫来打柴,绞兵争先恐后出城捕捉“樵夫”。这时,埋伏在北门外的楚兵与已经被抓在城里的楚兵里应外合,突然袭击打垮了绞国军队。最终,绞国被迫在城下签订了屈辱和约。
张所听到岳飞的这段回答以后,大惊失色,赶忙站起来向他拱手说道:“我看岳君殆非行伍中人啊!”
岳飞回答说:“国家把首都定在汴京,凭恃河北以为坚固。这个地方占据要冲,峙列重镇,一城受围,则其它诸城或挠或救,金人不能窥河南,而京师根本之地就牢固了。招抚使您如果能提兵压境,我岳飞唯命是从。”张所一听大喜,对待他以国士的待遇,让他代理为补修武郎,充中军统领。
随后朝廷命令岳飞跟从王彦渡河,来到新乡地区,当时金兵气势很盛,王彦不敢进兵。
岳飞依仗着艺高人胆大,单独引领自己所部的士兵冲击金营,进行鏖战,夺取了金人的旗纛,站在高处挥舞。岳飞的部下看见岳飞已经斩杀了金军将领,夺取了金人大旗,于是军心大振,诸军奋勇争先,很快就攻克恢复了新乡地区。
第二天,岳飞又带领士兵攻打侯兆川,他身被十余创,仍然带领士兵拼死战斗,又大败金军。
第三天,在夜半时分,屯驻在石门山下,有人传谣言说金人马上攻打过来了,一军士兵十分惊恐,岳飞坚卧不动,后来金兵果然没有敢来。后来岳飞士兵粮食耗尽,派人去向王彦要粮食,王彦不给他们。
王彦说道:“我们自己的军粮都不够吃,哪有多余的给你们!”王彦困守几天之后,金人看到他们箭尽粮绝,就发起进攻。王彦带领士兵稍作抵抗后,弃城而逃,奔逃到太行山附近,聚众为盗去了。到了九月秋高马肥季节,金人派兵占据了两河州县,后来,中山、庆源府、保、莫、邢洺、冀、磁、绛、相州等也相继陷落。
主帅王彦已经落草为寇了,岳飞于是引兵,转战于太行山,擒获金人大将拓跋耶乌,夺取了许多粮草。过了几天,又遇到一队金敌,岳飞单骑持丈八铁枪,刺杀了金人黑风大王,金人大败而逃。自此以后,岳飞投奔宗泽,宗泽任命他为留守司统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然而,由于朝廷腐败,横征暴敛,群盗蜂起,金兵入侵,一些部队军士毫无战斗力,往往是一触即溃,沦为强盗。这时祝靖、薛广、党忠、阎瑾、王存这些强盗,已经全部招安了,他们总共有十馀万人。李纲上奏说:“今日盗贼,当因其力用之。然不移其部曲则易叛,而徙之则致疑,须以术制之,使由而不知。”于是任命御营司的官员根据情况进行处理。凡是溃兵愿意归营的,就回归部队;愿意耕种从农的,就让他们耕地作业。又把其中一些老弱病残的放走了。其他盗贼按照新法重新编队团结,把他们原来首领中有领袖能力的人择为部队将及统制官,然后分别隶属于诸路将领,于是再没有叛去的了。唯独剩余淮宁的杜用、山东的李昱、河北的丁顺、王善、杨进等盗贼,他们都拥兵数万,不可招安;而拱州黎驿、单州鱼台也有溃卒数千为乱贼。
李纲以为如果朝廷专事招安,这些盗贼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于是宋皇帝赵构派遣王渊讨伐杜用,刘光世讨伐李昱,韩世忠、张俊分别讨伐黎驿、鱼台溃卒盗贼。
后来李昱侵犯沂州,贪生怕死的守臣闭门防守,不敢开城门迎战。李昱攻城更加急迫,他们不敢出城,于是这些官吏惊慌失措,连忙把朝廷衙门的官妓组织起来,让他们背着粮食送给乱军,乱军拉着粮食、拥着妓女扬长而去。到了滕县,李昱又掠取了民女董氏。看到董氏非常漂亮,李昱色胆包天,就想把她作为压寨夫人。董氏大骂不绝口,恼羞成怒的李昱杀死了她。李昱又从费县引兵围攻长清,刘光世派遣他的偏将乔仲福追击,终于把李昱剿灭了。很快,杜用也被王渊所杀,单州鱼台溃卒也被韩世忠剿灭,其馀盗贼也基本殄灭了。
李纲建议由傅亮担任陕西置司府主官。傅亮是西北人,熟悉古兵法,李纲认为可以把他用为大将,奏请朝廷重用他。傅亮说:“现今经制司所招募得兵才一万多人,而且都是以前的盗贼及溃散士卒,未经训练,难以取胜。陕西正规士兵及弓箭手都是非常精锐的,原来是因为童贯赏罚不当,这些精锐士兵都逃跑后散落于民间;如果若能增加军饷,招募他们回来,要不了十来天就可得二万人。这些士兵与正规部队的士兵互为应援,我估计州县很快就可以收复了。”
傅亮西行之后,各地民众纷纷响应。黄潜善嫉妒李纲的政策得到施行,于是建议派遣河北经制使马忠、忠州防御使李成一起节制军马进行牵制。李纲看到这种情况,再上奏以河北制置使张涣为副手,这样,兵权分散,军队内部又开始多头指挥,军队已经没有战斗力了。
看到组织个兵力如此困难,李纲壮志难酬,非常苦恼。苦闷的李纲找到路允迪、高忠义,商量一下办法。
高忠义说道:“李相公忧国忧民,自然是人人钦佩。可是现在奸臣当道,你怎么施展抱负?”
李纲引用屈原《离骚》的话说道:“‘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你我过去都是领取朝廷俸禄之人,难道能坐视不管吗?”
高忠义说道:“当今圣上聪明英武。当初我随同他去金营,是何等的英气逼人,令人钦佩。可是如今却显得懦弱不争,与前面判若两人。有机会我们再劝一劝他。”
路允迪一向是圆滑处世,与世无争,对于官场的一切看得分外清楚,他说道:“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同了。以前当今圣上还是王爷,想的是开拓大宋江山,建功立业,争取功名富贵。现在已经贵为天子,还有什么比这个富贵呢?还能追求什么呢?只求能守住现在的状况就好了。”
经路允迪这么一说,高忠义恍然大悟。李纲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但他还是依然坚定地说:“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