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的眼神中多了些怜悯,他动了动嘴唇,但没说什么,低下头端起杯子喝了口咖啡。
他抬起头看着我说:“司葭,观念本身也是枷锁。枷锁都是自己给的。如果你觉得那些令到你不舒服,你完全可以不必在意。”
“呃……”我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人生来就该有所羁绊。被各种人际关系所羁绊,与人建立连接,虽然可能会带来烦恼,但或许烦恼本身也是有意义的。”
林浩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没想到你会如此看待人际关系。看来社会学家说现代社会人情冷漠,倒也不必然。最起码还有人在坚守着传统美德。”
“也不是。”我摇了摇头,“其实我甚至有些社恐,所以我身边才会来来回回就那几个人,可正因如此,我才格外珍惜。珍惜肯留在我身边的人。哪怕他们也有缺点。”
林浩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用感慨的语气说着:“原来,你很念旧啊。你不是保守,也不是贪图安稳,相反,喜欢稳定的生活,稳定的关系,恰恰是重感情的表现。”
我忍不住笑出来:“林浩,你当真是什么都能夸一夸。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我这种性格也常常被人说是拖泥带水、黏黏糊糊呢。现在不是有种说法,说是容易心软,其实也是另一种懦弱。至于爱多管闲事,则是圣母心泛滥。”
“怎么会是懦弱?人有各种各样的。说出那种话的人,才不负责任吧。”
林浩突然言辞犀利起来,像是在坚决维护我的立场。
“司葭,你不用管别人怎么评价你。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女孩子性格软一点又怎么了?男生和女生本来就是两种生物。”
林浩有些激动地往前挪动了一下膝盖。
“谢谢你。”我抿着嘴唇。或许是一种高情商的发言,但他的话语着实让我感到暖心。
“司葭,你一会儿还有事吗?我能否约你一起共进晚餐呢?”
“啊?”这有些突然。
“哦……是这样。昨天你付掉了账单,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今天如果你有时间,我想回请你。”
我放下纸杯,摆手道:“不用的。林浩,昨天我应该要感谢你的。我麻烦你办事,怎么能让你买单,你看你今天下午又特意赶过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如果你真的想感谢我。那就接受我的邀请。”林浩认真地说。
我愣了愣。
我该怎么回答呢?
“我……”我舔了舔嘴唇,“我很感谢你。可是……”
我有些混乱。
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在林浩期盼的目光中,我接了起来。
“司葭,我已经决定将这桩案子委托给这家公司了,我现在就去楼上签约。耽误了你一个下午,要不你干脆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哦。”我本想说,我可以陪她去的,可她电话里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过的痕迹,我便改了主意,“那你自己把握好吧。有事一定要打我电话。”
“好的。”李莉挂掉了电话。
难怪要回避啊……有些事情,真的只能对心理专家说吧……
“怎么样?”林浩问我,“要我陪你上去吗?”
我摇了摇头:“不用了,好像已经谈好了。”
“嗯,那就好。”林浩像是如释重负的笑了,“我还担心你朋友觉得那家公司不靠谱,我这个中间人便当得不合格了。”
“怎么会呢?你真的帮了我们大忙。不然我也不知道我朋友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虽说,女人遇到婚变的情况,有时会突然变得冷静和理性,但那其实是一种应激反应。一旦遇到外界的刺激,也会突然的崩溃吧。”
我想起那天李莉忽然抱着方向盘哭的样子,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绷紧的弦忽然松了一下,然后全部的情绪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林浩担忧地说:“但愿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嗯。”我想端起纸杯喝口咖啡,但纸杯已经空了。
“林浩,我今天真的不能和你共进晚餐。不好意思。”我鼓起勇气,婉拒了林浩的邀请。
林浩翘起嘴唇,似乎有些不高兴:“好吧。那改天我再约你。”
我此刻想说“不必客气”,但似乎怎么说都不对劲,只好作罢。
……
赶到火锅店的时候,林飞宇和胡之菲已经到了,可是李驰却没来。
胡之菲招呼我说:“司葭,你挺快的嘛,事情都办好了?”
“嗯。”我笑着坐到胡之菲对面。
那是一张靠着墙的方桌,中间是电磁炉,炉子上已经煮着一口红锅。
“菜都点好了。”林飞宇把手机上的点菜页面拿给胡之菲看,“菲菲,都是你爱吃的。”
胡之菲又把手机拿给我,我笑了一下:“我都可以。李驰说什么时候过来?”
林飞宇耸了耸肩膀:“他刚才已经来过了,接了个电话又出去了。”
“没说什么事吗?”我有些疑惑。他很少会这样。
“没说。”胡之菲按了下单键,把手机还给林飞宇,“李驰叫我们不用等他,他让我们先吃。他还说,反正你也不会很快过来的。”
“什么嘛。”我不高兴了,什么叫做“我也不会很快过来的”,我刚才为了能快点赶过来,还搭了林浩的顺风车,他说刚好要去浦西的父母家,他将我送到路口,我自己走进来的。
“李驰说话就这么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胡之菲朝我眨了眨眼睛,“我们吃,别管他。”
“哦。”我从筷笼中取出筷子,林飞宇打了一碟水果和一碟茴香豆过来。
林飞宇问我:“司葭,你那朋友后来怎么样了?李驰说你去做老娘舅了,真的假的?”
“啊?”我尴尬的抽了抽脸皮,这家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没怎么样啊。我一直等在外面,她在屋里做情感咨询呢。”我夹了块西瓜。
“没劲。”林飞宇说了句,“我和胡之菲还当有八卦听呢。”
“司葭,你哪个朋友啊?”胡之菲问起来,“这不才刚毕业没几年吧,结婚应该也没多久吧,这就闹离婚啦?”
“没有,结婚有几年了。”我送块西瓜到嘴里,下午那咖啡贼利尿,我现在正口渴。
“啊?这么刺激的。”林飞宇来劲了,“这么说,他们是大学就结婚了。”
我一愣,才知自己说漏了嘴,林飞宇也认识李莉呢。
我赶紧说:“就是大学里好上的,一毕业就结了,不是到现在,也有个……三年多了。”
“哦。”林飞宇摇了摇头,“才三年就劈腿啊。不是都说七年之痒吗?那她老公还真不是东西。”
“呵~”我干笑了一声,他刚才一说“劈腿”,我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胡之菲推了林飞宇一把:“再去拿点西瓜。”
“刚去拿过,坐会儿再去。”林飞宇苦着脸。
“你坐外边儿,当然你去啊。”胡之菲一脸蛮横。
“我去吧。”我识趣地站起来。
“不用不用。我去。”林飞宇也跟着站起来,“你们聊。再说拿水果在楼下呢,端着盘子上上下下不太方便。”
林飞宇一走,胡之菲立即问我:“司葭,你说,你们寝室另外三个我都认识,是哪个人身上发生的事?”
我苦恼起来,只好悄悄对胡之菲说:“不是大学同学,是我现在的同事。”
“啊?”胡之菲一抬眉毛,“难怪啊。我说呢。这几年也没听你说去参加同学婚礼什么的,怎么就闹出婚内出轨的事了。”
“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哦。”我认真提醒她,“特别是不能告诉林飞宇。他这人嘴巴可大。”
“我去。难怪你刚才不说实话。我都忘了,你和林飞宇还是一个学校的呢。”胡之菲摇着头,“我以后老公要是当老师,我绝对不同意。我最烦老师了。”
“啊?你说什么呢。”我提醒胡之菲,“可万一林飞宇真打算当老师呢?你和他沟通过没有啊?”
胡之菲说:“我跟他沟通什么,我是说我未来的老公不能是老师。如果他做了老师,那他就不能是我老公。”
“啊?”我皱了皱眉,“菲菲~我觉得凡事不能绝对。你也不能把一个人的职业作为自己的择偶条件啊。人和人在一起是看感情的。”
胡之菲往两边瞄了瞄,忽然低声对我说了句:“我和林飞宇,就是玩玩的。我和他终归不是一路人。”
“那、那你……”我语塞起来,结结巴巴道,“菲菲,你怎么能这样啊。”
“司葭,你别劝我。也别操我的心。我这人就是这样子。”胡之菲把头一扭,摆出无所谓的态度,“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爱情观,我的想法就是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分开,没想过天长地久,只在乎此刻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