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如飘零的花瓣,撒在地上。
鲜红,炽热。
尹长卿这一击本就是为钟黎准备,毫不留手。
阿酥气海破碎,内力如决堤洪水,在体内胡乱窜动。
五脏六腑经脉大穴,全部重伤。
她努力地撑起身子,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向前探着。
想要抓住钟黎的衣摆,想要再看一眼钟黎的模样。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葱白的指尖就要碰到钟黎的衣角……
整个世界仿佛都一滞。
阿酥再也没了力气,垂下手臂,垂下了脑袋。
“阿酥!!!”
秦桃儿急的眼泪都要哭了出来,可即使调动全部内力,依旧无法动弹分毫。
阿酥……
阿酥……
阿酥!!!
钟黎亲眼看着少女挡在他的身前。
亲眼看见少女喷着血倒飞而去。
他不敢回头看。
他不敢。
他害怕看到的那一幕,和自己想象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钟黎的灵觉里,阿酥的呼吸气若游丝。
不!
还有得救!
钟黎连忙回身。
噗嗤——
尹长卿剑指一挑,长剑从钟黎胸口霍然拔出。
鲜血猛地喷出。
钟黎气力不济,跪倒在地。
抬起头,他的眼神充满不解,死死盯着尹长卿。
突然。
身后爆发出一声怒喝!
“尹长卿!”
只见张大彪身躯暴涨,直至一丈方止。
他浑身散发着红光,如同一辆重型坦克,步如流星,向着尹长卿猛冲而来!
整座金船都被张大彪踏得摇摇晃晃。
所有人终于发现了此处的异常,齐齐把头转了过来。
“白费力气。”
尹长卿头也不回,抬袖一挥:“【乾颠坤倒】!”
张大彪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眨眼间变回了原先模样。
整个人如同置身混沌之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以后,浑浑噩噩,如疯如癫,朝着空气一边叫骂着,一边挥舞着王八拳。
“八、荒、神、劫!”
钟黎终于看清,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
【海纳百川】与【还施彼身】分明就是泽、土、地的结合。
【束魂锁魄】是风。
【乾坤颠倒】是乾。
尹长卿举手投足之间,八劫之力齐出,浑然一体,毫无破绽。
比各门主何止强过百倍。
“你到底……咳咳。”
钟黎话没说完,又是一大口血喷出。
尹长卿眼神淡漠:“钟黎,你那么聪明,何须再问。”
“我早该猜到……”
钟黎用尽全力,爬起身子,倚靠着船沿。
“【天子】!”
“白、止、观!!!”
“你隐藏的好深!!!”
元柔和秦桃儿汗毛瞬间炸起:
“白止观?!居然是白止观!”
朝天门门主。
大周皇族。
天子。
八荒神劫。
他的名号太多太多,无一不让人闻风丧胆。
一阵风掠过,尹长卿飞身而至,一指点在钟黎头顶【百会穴】。
“何至如此。”
钟黎感觉一阵凉气从上而下,最终停留在丹田处。
白止观依旧面无表情:“哪怕是当年的武帝,也只是仗着功力深厚压我半分。”
“而你,我看不透。”
“你手段非凡,如不禁你,恐有变数。”
“这道真气乃八荒神劫。”
“你若不动,还能活到血液流干。”
“你若有异心,我立时得知。”
“心念一动,神劫爆发,你绝无可能存活。”
钟黎嘴角挂着鲜血,惨然一笑:“我早就该想到。”
“什么【补天神术】,原来就是你的【神霄天眼】神通。”
“长风剑仙……”
“世间有武,有神,哪来的仙……”
“御剑之法不过是你【八荒神劫】衍生的神通罢了。”
“一路上白念周屡次偷看你,显然他已经知晓了你的身份,我只当他对你一把年纪还来荒原寻宝产生了好奇。”
“亏我还傻傻地信你,敬你……”
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钟黎一路上细心谨慎,小心翼翼。
却不料最信任的人,成了隐藏最深之人。
本以为尘埃落定,却不料最终关头……
“诸门门主惨死,甚至自己的亲生儿子被【裂】斩杀你也无动于衷,尹长卿,你没有心吗!”
“还有阿酥!”
“阿酥可是你的亲生孙女!”
“你有什么冲我来,快放我去救她啊!!!”
钟黎越说越心急。
牵动了伤势,又一口血喷出,脸色煞白煞白,毫无血色。
白止观负起双手,脸上没有丝毫波动。
“天道无私,天道无情。”
“若谋大事,如何执着儿女情长。”
“钟黎,你的弱点太明显了。”
“重情重义,轻信于人。”
“我自明白,以你的聪明,一路上,你曾无数次怀疑过我的身份。”
“但你偏偏先入为主,心疼尹长卿那个糟老头子。”
“当那些无用的情感,影响了最基本的判断。”
“那么迎接你的,就只有死亡。”
元柔不想听他说这些:
“尹长卿!就算你是白止观,钟黎也与你没有半分仇怨。”
“反而他一直把你当做长辈,打心底里尊敬你。”
“就连你死了,都要想着把你的尸身带回故土!”
“而且他不过一介布衣,对你大业没有任何影响。”
“你把我抓回去,让钟黎活着,行吗!”
“求求你了!”
说到最后,元柔已经有了哭腔。
白止观深吸一口气:
“世上再无尹长卿。”
“尹长卿已经死在了玄天神刹之中。”
“你以为我所谋不过元氏江山,光复大周。”
“大错特错!”
“钟黎若自私自利,独善其身,我自会留他性命。”
“只可惜他虽非大昭之人,但他心有公义,又交了你们这班朋友。。”
“若不杀他,他日后必为我之阻碍。”
“无我行事,神州必然倾覆。”
神州倾覆……
钟黎惨笑道:“好大的帽子。”
“白止观,天下安定,你一心复国,陷黎民于战火,竟还能空说天下大义。”
“从一开始你便利用我,引我入局。”
“只怪我涉世未深,轻信于你。”
白止观道:“复国?”
“元柔,我且问你。”
“大昭建国六十余年来,我朝天门可曾向你大昭进过一兵一卒?”
百晓生冷笑道:“你朝天门收拢大周余孽,独占东天门天险,不是为了谋得天下还能是什么?”
元柔道:“正是如此,六十余年来……”
“六十余年来……”
元柔脑中急转,却偏偏想不到朝天门有任何谋逆之举。
白止观道:“你说不出口,就让我来替你说。”
“六十年来,是你大昭屡次纠集兵马,企图踏平我东天门。”
元柔不答,反而急道:“怎得都好,可否先将钟黎与阿酥救过!”
“事后若要谈其他事情,我都依你!”
白止观摇摇头:“谁都可活,钟黎此子……”
“今日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