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青山见,纷纷宿雾空。
钟黎一行人在一番收拾打扮过后,终于踏上了寻找秘藏的道路。
镇北官道口,众人牵着马围着钟黎,各自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这是做什么?有何不妥?”
钟黎粗壮的眉毛一挑一挑,四四方方的大脸盘子仿佛和张大彪一母同胎。
元柔好奇地上前捏了一把:“你这易容术也太过高明,竟然一点都看不出人皮面具的痕迹!”
废话,本来就不是面具。
钟黎也懒得解释。
尹长卿笑道:“长成这样才像话,不然谁信你跟张大彪是亲兄弟。”
张大彪靠近了细细打量:“如果远远看着,倒很容易分不清咱俩到底谁是谁。你该不会是想干了坏事儿让我给你顶包吧?”
“倒是个好主意!”
阿酥却皱着眉满脸不乐意道:“你快变回来呀,这样子不好看……”
“莫要乱说话!朝天门那群人见过我的脸!从现在开始这就是我张大黎的本来面目!”
阿酥一想:“周不平也见过我诶……”
“你忘了吗,那会儿你蒙着面呢。”
说罢钟黎大手一挥:
“开拔!”
……
众人闷头赶路,直到能看到些零零散散的江湖人后,慢慢降低了速度。
钟黎四周看了看,问张大彪道:“天水北面有城?”
张大彪回道:“那自然是没有。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天水乃是边陲,往西是西荒。往北是绵延万里的北罔山,再北就是鬼方。唯一一座县城在天水以东七十里。”
钟黎皱了皱眉:“尹老头,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尹长卿道:“从何说起?”
钟黎指着脚下杂草丛生的官道:“如果北面无城,那么这条官道是谁修的?”
尹长卿一听,还真觉得有理,正欲掐指算个清楚,钟黎忙探过身子一把摁住他的手:
“半截入土的人了,你还是珍惜一下自己的阳寿吧。给我讲讲北罔山的情况就行。”
尹长卿点点头,打开了话匣子。
古书记载,北罔山系,西起昆仑,终于陇南,如同一把匕首深深地扎进中州腹地。
与昆仑山一脉而成,算是昆仑山的东麓。
但毕竟只是记载,世上没人见过昆仑山。
所以如今的北罔山应该就是指环水以北的那片山麓。
至于环水,也可以看做是清江的上游之一。就是无数个环水这样的支流,才最终汇聚了汹涌澎湃的清江。
钟离心想:那按照前世的说法,北罔山就是昆仑龙脉的中脊所在,当是风水极佳之地。
尹长卿继续说道:“或许真的有前朝宗门或大城立于北罔山脉中,只是时过境迁,早就破败了不知道多少年。连我这么大岁数,都没听说过。”
钟黎点点头:“没错,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毕竟能吸引整个江湖的秘藏,肯定不是一两个人就能埋的。”
但比起城池,钟黎其实更倾向于宗门。
因为尹老头说过,前朝宗门修的乃是神道。
只要有神,就离不开信仰。
而钟黎记得清清楚楚,那座破庙非常反常地将庙门开在西北方。
庙里的神像虽然破败,但也能看出它面向西北方向的虔诚姿态。
倒有一副“万佛朝宗”的意味
种种迹象表明,玄天秘藏大概率是存在的。
用真秘藏做诱饵。
竟是这么大的钩子!
到底要钓谁?
应该,不是我吧?
五年前我还在跟师姐你侬我侬呢……
钟黎知道想是想不通的,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张大彪以手搭棚,远远望去,只见山脉横亘东西,连绵不断,山头更是一座挨着一座,鳞次栉比,数都数不尽。
他疑惑道:“老神仙,你光说秘藏在北罔山,可这北罔山这么大,难不成我们要一个山头一个山头地翻?”
尹长卿道:“我说秘藏在北罔山内,但具体在哪还要等看到环水才能判断。又不用你带脑子,瞎操心啥?我怎么指你怎么走不就行了?”
“倚老卖老……”
一路上多的是风尘仆仆的江湖人,大多三五成群结伴而行。
更不乏那些大门大户,浩浩荡荡行于山野之间。
钟黎不愿意跟他们牵扯,暗暗吩咐众人尽量少与他们搭讪,倒有些眼尖的认出了张大彪和尹长卿,但碍于人多也没上前搭话。
除了小镇就是别样的景色,钟黎走哪里都觉得很新奇,一路上与众女子说说笑笑,就当是游山玩水,也算其乐融融。
阿酥和元柔终究是同龄人,没了钟黎从中作梗,很快就熟络起来,你夸一句我夸一句没过多久两人就以姐妹相称,关系好的像是认识了几年,给钟黎看得目瞪口呆。
而尹长卿那柄挂在马屁股上的长幡,竟然真的给他招来了财路。
毕竟这个年纪一般都是在家颐养天年,但这个老头却精神矍铄,骑在马上神采奕奕。
于是都把他当作是久不出世的老神仙,各个毕恭毕敬地求他“指点迷津”。
而尹长卿不但派头十足,略一看一掐,所说之事无所不中,不出片刻就在周围传开名声,路没走多远银子倒是赚得盆满钵满。
胡子都给他笑歪了。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飞来一物,直冲尹长卿而去,尹长卿正数着银子丝毫没有注意到危险来临。
“小心!”
到底是钟黎眼尖,连忙伸手一拦。
一股大力传来,震得钟黎手掌生疼,定睛一看竟是一锭金子!
这可真是匪夷所思,用金子打人?
就愣神这片刻功夫,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算所求。”
一旁的秦桃儿惊讶地开口:“宿摩?你怎么也在此处?”
宿摩没有回答,只是面朝尹长卿。
众人这才回头,纷纷心头一震。
这人身材宽大,粗略一看竟有六尺还多。
而且黑袍罩身,十分阴森,让人很不舒服。
尹长卿却来了兴致,一勒缰绳问道:“那阁下是要看面相?”
宿摩摇摇头:“看见我脸的人要死。”
“那敢问生辰八字?”
“不便。”
“那看手相?”
“一样。”
尹长卿顿时不耐烦:“这不行那不行,滚滚滚,莫要烦老子。”
开玩笑呢,什么都不让看还算个球。
秦桃儿一惊连忙道:“尹,尹老前辈莫要如此……”
宿摩此人性格乖戾,怎敢惹他?
不料宿摩并未动怒,反而沉默片刻开口道:“名字可看得?”
秦桃儿忙告诉尹长卿是哪两个字。
尹长卿冷笑一声:“辰宿列张,‘宿’之一字正如漫天星斗,终要让你可望不可即,所求一场空。”
“‘摩’通‘磨’,‘阴阳相摩,天地激荡’,你所求所欲,如同一阴一阳般泾渭分明,始终与你对立,如何可及?”
“而且‘摩’又通‘魔’,可见你为心中之事已经走上邪路,还是赶紧悬崖勒马,好好做人为好!”
“藏头露尾,还起这破名字隐藏身份,什么玩意儿。”
听到尹长卿这么说,秦桃儿魂魄都骇不附体忙出口道:“宿……宿摩,莫要当真!这老,老东西说话一向如此……”
不料宿摩竟毫无反应,反而顿在原地,一言不发。
“走吧走吧,反正银子都给了,莫要耽搁。”
这已经是第二次见到这个人了,钟黎感觉莫名其妙,催促着众人赶紧上路。
行了好远,阿酥回头看去,见那怪人竟还是待在原处,像是一个石雕。
尹长卿纵马靠近钟黎,随后一探身夺走金锭,放在嘴里咬个不停,嘴都咧到了耳根:“特娘的,竟然是真的?”
钟黎琢磨着尹长卿说的话,只觉得句句都有理可循,颇为唬人,而且观那宿摩反应,可见正中下怀。
当即问道:“尹老头,你这补天神术究竟是何原理,竟然如此神奇?”
尹长卿把金锭往怀里一揣,冷笑道:“补天术……他毛病恁多,还不懂得尊老,也配我施展神术?”
“那你……”
尹长卿继续说道:
“走这条路的还要算所求,求啥?不就求秘藏吗?”
“若让他求着了,那我们难道喝西北风?”
“索性编个瞎话让他赶紧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