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带着暖意,驱散着秋雨的寒气
落过雨的天地本该清新宜人,奈何破庙前伏尸遍野,血腥刺鼻,活脱脱的修罗地狱。
鱼老三瘫在庙墙下,心如死灰,深深地悔意涌上心头。
本以为连江寨可以借此机会乘风而起,扶摇直上,问鼎江湖。
想不到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朝廷的谋划。
不废一兵一卒,便可以轻而易举地灭掉八大派之一,并扶起自己的代理人上位。
偏偏整个连江寨上下都被贪欲迷住了双眼,没有人去想事情背后的种种不合理。
钟黎心中也不寒而栗。
好凶恶的江湖!
杀一个陈金奎竟然有这么多连锁反应。
钟黎不为连江寨可怜,在朝廷这种庞然大物之下,一个门派的命运往往并不掌握在自己手里。
更何况他连江寨上下本来就没一个好鸟。
没人会为它惋惜。
当然这一切都不过是钟黎的猜测,把已知的线索串联起来了而已。
但是如果事实真如自己所想……
天欢阁?
你给我等着。
至于秘藏的事儿是真是假,钟黎已有打算,回去定要仔细验明陈金奎尸身。
鱼老三见钟黎脸色阴晴不定,久久不语,以为对方就要卸磨杀驴。
他连忙双腿跪地,一边磕着头一边哭喊到:
“少侠说好了饶我一命……我鱼老三不是人,死有余辜,可,可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就我一个壮丁,没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啊!”
钟黎道:“说不杀你就不杀你,反而我还得感谢你给我提供了这么多消息。”
鱼老三抬头神色复杂,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希望。
少年给他心中蒙上的阴影,只怕此生此世也难以洗刷干净。
江湖……
呵呵,江湖有个什么混头。
有些人出道即巅峰,有些人折腾半生混得一身骂名。
哪有什么自在潇洒,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
鱼老三这辈子一直活的很装逼,很嚣张,甚至无恶不作。
但生死关头,他多么想将这一切都抛得远远的,回到江边渔村,与妻小苟且残生。
钟黎给的希望,如蝉翼般稀薄,鱼老三根本拿不准他究竟会不会杀了自己。
钟黎道:“虽不杀你,但也不能就这么放你离去。”
“我……”
钟黎不等他说完,猛地出拳,将鱼老三的下巴砸了个粉碎。
紧接着右手一抓一拽,将鱼老三的舌头生生扯了出来。
随后钟黎连点其周身大穴,止住喷涌的鲜血:
“你冒犯我,我可以不与你计较。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辱我师姐。既然舌头脏了,我便帮你扔掉,你看如何?”
鱼老三强忍着疼痛,头如捣蒜般疯狂点着。
还求什么……
能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
……
张大彪提着刀在暴雨中狂奔。
镇上人口不多,无非几百户人家。
作为边陲小镇,往来的商队都不见得有多少,所谓的江湖人士更不会没事儿往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跑。
所以镇上有五六个捕快已经顶破天了。
张大彪外粗内细。
老宅房顶那人,杀气极重。
连张大彪都能清晰地感知。
钟黎那些生分客套的话,显然是说给那人听的。
目的就是不牵连到自己。
想到此处,张大彪越发焦急。
兄弟间的情谊往往就是这么简单。
可能是一壶酒,可能是一次豪迈的大笑,就坚定了彼此。
千万不能出事啊!
张大彪心急如焚,挨家挨户把自己的同僚从睡梦中拽醒,回到衙门披上长弓背起箭筒,挎着刀就往钟黎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雷阵雨就像小孩的一杆儿尿,滋啦一下就收,丝毫不拖泥带水。
眼见天空渐渐放晴,张大彪一伙一路辨别着模糊不清的脚印,终于看到那座矗立在郊外的破庙。
张大彪一众只是看了一眼,顿时吓得满脸煞白。
“怎会如此?!”
放眼望去,在朝阳的映衬下,是遍地的猩红。
横七竖八的尸体,四处的残肢断臂,活生生把本该生机盎然的清晨渲染成一片人间地狱。
就算是战场也不过如此吧……
几个捕快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各自扶着一棵歪脖子树,直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这等场景,是他们这等小民一生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钟黎……
张大彪脸色一变,心中咯噔咯噔作响,他不会……
钟黎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作呕声,猛一回头。
满脸的鲜血,如狼顾般的凶恶面容顿时映入张大彪眼帘。
张大彪握住刀的手不由得紧了一紧,那张面孔凶神恶煞,仿佛地狱中爬出的食人恶魔!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高声呼道:
“钟老弟……”
钟黎听声音本以为是布局之人前来围杀连江寨一行。
可一回头,看见的是张大彪那张正气凛然的方脸,心里松了一口气。
以他的感知能力,自然知道与韦平在老宅对话时,张大彪就躲在院墙外,没有离去。
但是毕竟相处时日尚短,知人知面不知心。
江湖水深,被人欺骗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害怕祸及其身,索性也没出声点破。
如今看他带着几个零零星星的怂瓜“全副武装”地站在远处,钟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是真的在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暗中尾随。
哎,只怪自己这无敌之姿。
一眨眼就把敌人收拾的干干净净。
不然高低看看你张大彪弃文从武的二十几年生涯,有多大能耐。
钟黎心中一暖,看样子是交到了真兄弟。
想不到进了天水镇不过一日,就有除了师姐以外的人挂念。
钟黎心情大好,甩着鱼老三长长的舌头,洋溢着笑容高声呼道:
“哦诶!张大哥,你又来收尸啦!”
张大彪脸上肌肉一抽,不知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