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尽,天色已然褪冥,青灰色的鱼肚白漫上东方的天空,似乎是想把呜呜杂杂的颜色全部遮住,等待着一抹鲜艳的朝霞,破空而出。
夏侯晚在书房里安歇,聪敏的丫鬟在一旁燃起熏香,外边的天色透过绸布窗格投在脚地上,这里的世界如此静谧典雅。
逢乐官和张远却还不能休息,就在三人泡完冰池,逢乐官送夏侯晚回书房的时候,逢乐官接到新的任务。此刻两人分别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悠闲的走在凉风爽爽的乡野之间,他们的目的地,正是城西土地庙。
一名戴斗笠穿蓑衣的男子,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一片狼藉的城西土地庙前。他转过身来,正是从洛阳司马家而来的从事贾充。
昨夜二更时分,司马师在城里见到了曹也曹长史,商量好关于司马家的事情后,司马师就打算带着两名榜上有名的通缉犯出城再做打算。
可董舒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早已在昨天晚上发布通缉令以后,对东西城门进行封锁,没有通关文书,任何人夜间不能出城。
就在三人淋着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城里乱转的时候,贾充从房顶上看到西城门附近火光冲天,虽然担心是抓自己的,但三人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万一有机会溜出去呢。
到了西城门,才发现一名领军组织着一队人马正准备出城,三人就趁乱抢了衣服混在队伍末尾出了城。本想着出城后就找机会溜走,没想到这支队伍纪律过于严明,不间断的报数,也不间断的有人巡视。司马师凑着机会问了一名看起来经验十足的老兵,才知道是执行秘密任务,每个人的档案都会被提审出来,待任务结束后经过保密培训才会解散队伍。
三人不禁皱起眉头,只能想办法赶紧脱身,如此等级的秘密任务,一旦城里那三名士兵醒过来,他们就不可能再蒙混过去。
队伍一路小跑到城西土地庙,这时候五更过半,土地庙前的灯笼大概是缺了油水,光芒赢弱的像是萤火虫一般……这一队兵马开过来,搅扰了野外秋虫酣眠的夜色,也让这荒凉阴翳的庙宇看起来不那么魑魅魍魉。
领军一声令下,前排十名校刀手轻轻抽刀出鞘一步一步逼近土地庙的大门,中间十名校刀手迅速散到左右两边,做应战姿态,司马师他们这一排则在小队长的低声吩咐下,退到路边的草丛中,搭起弓箭指向土地庙大门。
“这里边是谁啊,至于如此谨慎吗?”邓艾小声的问旁边的士兵。
“可别瞎问,问清楚了你脑袋也该搬家了……哎你是哪个营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士兵的话还没说完,土地庙中就传出来一阵厮杀的声音,两人赶紧闭了嘴,集中精力看向前方。
只见领军大手一挥,左右又冲进去十名士兵。两盏茶的功夫过去,庙里打斗声停止,一名士兵走出来,“禀报秦军侯,五名刀军,一名庙住,三名秃头全部杀死,我部损失八人。”
秦忠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善后,心里却有些不舒服,因为对方五个人竟然杀死他八个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伤,消息传出去以后,无疑是对自己部队的伤贬。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这次出任务可是别驾苑授意的保密行为,大概率不会传出去消息。
就在秦忠整顿队伍的时候,别驾府一名管家带着几名下人推着一架木车,车上堆满了酒肉吃食,出现在土地庙附近。
“秦军侯……。”那管家远远的喊了一声。
秦忠转过身看了一眼,认得这是别驾苑后院管家,也就是能走近夏侯晚身边的管家,于是也不敢大意,满脸堆笑的朝前迎了几步。
“不着急撤退,这车上的酒肉先吃了,暂时休息,等会还有人过来,还有别的任务呢!”那管家笑吟吟的,让下人把架子车推到众军士面前。
秦忠也没有多想,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别驾府办事,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杀人的事情结束了,回去后还能轮个白天休息,现在又有好酒好肉,众军士就各自放松下来,一时间吃喝嬉笑不绝于耳……秦忠想让他们放规矩点,那管家却摆了摆手,让秦忠由他们去吧。
司马师一看这机会难得,当即留给邓艾和贾充递了眼色,示意他们趁乱跑到土地庙东侧的陈树林中逃离,陈树枝干上带刺,没人会注意这个方向。
邓艾皱了皱眉,意思是想吃点喝点再走,昨天一天都在逃亡,晚上又淋了雨,真是又饿又冷。贾充也眼巴巴的看着食物,不停的吞咽口水。
“没听他们说么,等会还有人要过来……”司马师小声的喊了一句,眼神严厉的瞪着两人。
……
就在三人逃离土地庙不久,这些吃了酒肉的士兵,纷纷口吐白沫倒地身亡,秦忠正要上前去看个究竟,却被那管家从背面一刀插进腰腹,秦忠这辈子都没有体验过如此严重的疼痛,他把眉头拧成一团疙瘩,却也只是回头看了管家一眼,就死不瞑目的倒在地上。
接下来几名下人迅速把尸体清点了一遍,都堆进土地庙中,然后在尸体附近都浇上火油,等待着管家下令放火。
“禀告丛管家,五名俗衣士兵,一名庙住,三名秃头,一名领军,二十七名带甲士兵。”全部准备停当以后,一名下人跑出来向管家报告庙里的情况。
“二十七名?不应该是三十名吗,清点明白了吗?”
“回管家老爷的话,小的数了三遍,确实只有这么多人!”那下人语气硬朗的回答了管家的疑问,那语气那身形那坚毅的眼神,一看就是习武出身。
“看来是偷跑了三人,秦忠啊秦忠,你可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啊!”丛管家叹息了一声,转身把四周看了一遍,又抬头看看天色,皱着眉头艰难的做了决定:“放火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