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县令先将菜单给波本,让他回黄宅安排晚宴的事宜。
然后,撸起袖子,开始给剩下还没有复核的文书和数据,做最终复核。
而乔县丞等人做完各自需要负责的部分之后,就回文书处理室,继续忙碌他们的日常工作了。
黄县令花费了一个时辰,才处理完,他看着被堆叠得井然有序的文书,心中感慨,这个案子总算能结案了。
此刻,已经是戌时初,过了下值的时辰。
他回到文书处理室,和其他人汇合,然后一起前往黄宅。
晚宴,设在黄宅花厅。
众人落座不久之后,他们就眼尖的发现,负责上菜的婢女,不是之前那些熟悉的面孔了。
而武力值较高的谢主簿,发现,新换的上菜婢女,都是练家子。
他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没有当场提出来。
由于明日还要应卯,并且要升堂审理《专业诈伪文契案》,所以这次的晚宴,没有酒。
虽然没有酒尽兴,但是,菜色都有各自爱吃的菜色,还有许多他们之前没有尝试过的新菜。
在美食的环绕下,他们吃得就差满嘴流油了,哪里还顾得上有没有酒。
虽说,一般讲究吃七八分饱,但是,他们每次来黄宅,都是风暴式吸入,吃到撑了才停下筷子,要不是吃不下了,他们甚至恨不得连盘子都舔干净。
五个大男人,三十六道菜,吃到后面,都有心无力了继续了,只能仰天长啸,可能肚子装不下!
他们汤足饭饱之后,已经是亥时,黄县令没有留他们在黄宅散步消食,让他们回去,嘱咐让他们早些休息。
明日的开堂,宣告着,到目前为止,涉及谋逆案的衍生案件,都即将告一段落。
这对他们接下来的新计划,有着重要影响,马虎不得。
送走众人之后,黄定洲很识相地前往书房,接受黄老先生的授课。
大概是前两天的课业考核,他通过了,所以,黄老先生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
翌日清晨,黄定洲早早就赶到了县衙,再次确认了一遍证据完整性,又去监狱审讯了那几个嫌犯,确认无误之后,才正式升堂审理。
由于证据确凿,再加上,这些人早已经招供,升堂只是一个过场,宣判速度很快,只用了一个时辰。
从辰时开始升堂,到巳时已经结束了整个案件,当堂宣判,笞刑后,监候斩。
案件的刑事文书,在堂审结束之后,就由专门派送官方文书的驿丞,送往京城府尹,等待批复。
一旦,文书批复下来,这些嫌犯,就会被带往刑场,处斩。
他们都是孤儿,又没有成家,否则,这案件还要继续彻查,缉拿他们九族的人在案。
因为,他们犯下的罪行不仅仅只是窃税罪,还涉及欺君之罪和谋逆罪等。
任凭他们有几个人头,都不够砍。
京城府尹收到了云县县衙的刑事文书,韩少府尹第一时间,让脚程快的心腹,去户部告知戴府尹。
戴府尹连撸起的袖子都来不及放下,就匆匆赶往京城府尹衙门,当他看到刑事文书上的内容时,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内容上宣判所犯的律法和刑罚,都没有错,可以说是细致得过分了。
云县的处理非常合理合法合规,但是,有点不近人情了。
虽然说,对于云县县大牢内那几个嫌犯,没必要讲人情,但是,对于京城天牢那几个‘罪臣’,就需要讲点人情了。
戴府尹在欺君之罪和谋逆罪这两条上,看了又看,心下叹息,但是,他面上半点也不敢显露出来。
他对韩少府尹道,“付过来的口供和其他证据在哪?”
韩少府尹带着他到隔壁偏房,指着室内十几个大木箱,“都在这里了。”
戴府尹随手打开一个箱子,一看,感觉自己头也晕,眼睛也晕!
全都是文书,字体密密麻麻。
他也看得头皮发麻。
他户部已经看得够多了!
根本不想再多看一眼!
戴府尹,嫌弃地摆摆手,“得了得了,你先看着办,户部那边一时半会儿离不了人,本官先行一步,告辞。”
他说完,将刑事文书往韩少府尹手中一塞,拔腿就跑。
韩少府尹不敢置信,他和戴府尹共事多年,第一次看到戴府尹这么狼狈地落荒而逃。
不过,他转头看了下,这些大木箱,也只想叹息。
此案,算是机密要案,他也不能随便找几个低级官员,来帮忙查阅。
戴府尹跑了,惨的就是他和其他人了。
他正感叹着,却见戴府尹又跑回来了。
戴府尹取走韩少府尹手中的刑事文书,“这文书,本官先带进宫,请陛下帮忙参详,你先处理这些证据。”
韩少府尹,“……”
敢情功绩都是戴府尹的,他就是个核查证据链的工具人。
韩少府尹叹了口气,让人搬了桌案和笔墨纸砚过来,他干脆直接留在这里处理这些麻烦的文书了。
戴府尹则带着刑事文书,前往皇宫,求见皇帝。
他一路上都在想着,怎么处理此案比较好,虽然说他坐上了户部尚书的位置,但是,前任户部尚书以及前前任户部尚书,如今涉案进了天牢,要说他们完全没有问题,那是不可能的。
但,非要说他们掺和了谋逆案,那就有点严重过头了,他们绝对不可能犯下谋逆之案。
前前任户部尚书是听从先帝的指令行事,前任户部尚书明显是想要扫尾,可惜不成功。
窃税罪与欺君之罪,这两个罪名,倒是摘不掉了。
这欺君之罪,必定是要掉脑袋的……戴府尹思及此,只觉得可惜,他从户部的行事作风来看,看得出来前户部尚书,不谈及此事,的确是个尽忠职守之人,可惜,怎么就想不开呢?
戴府尹进了皇宫,却还没想好,怎么提这件事,他不想惹一身骚,但是,也无法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旦,他这么做了,那日后,他犯事了,可没人敢来捞他,怕是落井下石的居多。
为官不止是要为官。
要一路为自己增加价值。
只要,自身一直有价值,运气就不会太差。
官场,本就是一个功利性极强的名利场。
周旋其中,只有看清自己的位置,和别人的位置,才不会死得太难看。
戴府尹在御书房见到了皇帝,当他向皇帝禀报了云县呈报到京城府尹衙门的《专业诈伪文契案》,皇帝听完他对案件的阐述,让他将刑事文书和户部提供的对比账簿留下,就让他退下了。
戴府尹一肚子的话,没说,憋得慌。
那所谓的‘户部提供的对比账簿’,实则是前户部尚书进监狱后,托人给他送来的,他今日本想借这事,将账簿的由来说出来,给前户部尚书留一线,没想到,皇帝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
戴府尹出了皇宫,内心越发沉重,他也无心回去京城府尹衙门,检查韩少府尹的进度了,他直接去了户部。
他到了户部,看了下户部目前的进度,说实话,云县调查速度太快了,户部的进度落后得有点多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他怕是会落个失责的名头。
他得搞清楚,云县是怎么核验这些数据和文书书契的,得想想办法,将云县的手段学过来。
户部侍郎见戴府尹一进来,就神色沉闷地坐在位置上,他硬着头皮上前交涉打招呼。
他原本想过,等户部尚书致仕,他就顺势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但是,没想到,户部尚书还没致仕,就暴雷,而他们户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问题,特别是他这个户部侍郎!
他这段时间,日日夜夜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抓入大牢,不论如何,渎职之罪,怕是逃不过。
就算没有被安上渎职的帽子,也难以脱掉他实力不济的事实。
他每日上朝,都觉得其他朝臣,在暗地里嘲笑他。
他顶着巨大的压力,直到皇帝钦点戴府尹任新户部尚书,他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踏实了点。
现在户部尚书的位置,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谁接手谁倒霉。
他不能才爬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就倒下,家族就靠着他撑着门楣了,一旦他获罪落败,那家族想要重新翻身,还要努力几十年,尚未可知。
所以,不论如何,他都得必须和新户部尚书打好关系。
户部侍郎上前,恭敬地询问,“戴尚书,卑职见您心情烦闷,若是有什么需要卑职帮忙的,尽管开口,卑职万死不辞。”
戴府尹对这个户部侍郎感观一般,主要是对方的工作能力一般,并且好高骛远,不过经过这一事,对方似乎沉静了不少。
但是,和韩少府尹比起来,那可就差太多了。
他只能叹息,对户部侍郎挥挥手,“这查税进度缓慢,本官忧心罢了,你若是有心,那就做好手头的事情,别添乱即可。”
户部侍郎鞠躬称是。
这态度可以说是放得很低了。
但是,戴府尹缺的不是放低身段顺从的人,他缺的是能干的左右手。
……
相对于京城的紧张态势,云县县衙倒是迎来了新的面貌,他们终于从繁重的案件调查中脱身,日常工作也变得相对清闲起来,至少,不用掐着时间吃饭喝水了。
感觉生活一下子有了盼头。
特别是乔县丞,他终于不用端着饭桶狂吃特吃了,可以将饭桶里的米饭盛出来,一碗一碗的吃。
虽然韩典史和崔录事,已经和乔县丞一起用午膳大半年了,但是,每次看到乔县丞吃这么多米饭,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韩典史和崔录事很默契,吃完他们的各自的饭,放下碗筷,继续看乔县丞的现场吃播表演。
崔录事,“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乔县丞你用午膳,就觉得心情很放松。”
韩典史,“大概是前段时间,乔县丞为了赶时间,用小木桶吃饭,有点骇人了。”
乔县丞将嘴里的饭咽下去,“乔某一直不想说,要是乔某去放羊或者种地,那吃的会更多。”
崔录事和韩典史闻言,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乔县丞十分得意,开始炫耀他以前在故乡,是怎么解决用膳的问题。
他背着一大袋的馕饼,边走边吃,手里会提一个铁桶,等到休息的时候,就找个有水的地方,往桶里装水,烧开,再往水中放入羊肉干、牛肉干,香料,等肉干烧熟了,就将馕饼捏碎了,放进去,用铁桶直接干饭。
崔录事听完,感觉自己好像和乔县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韩典史倒是觉得很有趣,“原来如此,难道这就是《西边游牧记》里记载的羊肉泡馍?”
乔县丞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不不不,这是在下自己发明的吃法,省事,简单,方便,又好吃!特别是加了辣粉和醋,简直是人间一绝。不过,现在想想,可能是太饿了,和云县这些吃食没法比。”
很好,他后面那话一出,瞬间整段垮掉。
韩典史原本跃跃欲试的心情,瞬间消散了。
韩典史,“原来如此,韩某还想说找时间试试看,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乔县丞没想到韩典史竟然这么捧场,他感动到无以复加,当场涕零,“韩典史,请务必给在下一个机会!在下今晚下值之后,就亲自下厨,一定会让你品尝到这道独特的美味。”
韩典史,“……”
崔录事在一旁笑了。
他一般不会这么不给面子,但是,真的是太好笑了。
乔县丞邀请完韩典史,立刻又抓住崔录事的胳膊,“崔录事,请务必给在下一次机会!让在下为您效劳!”
崔录事,“……”
他没想到回旋镖还没扎到自己身上。
他在拒绝和强烈拒绝乔县丞中犹豫不定,还没等他开口拒绝。
乔县丞就跑了。
崔录事,“。”
韩典史一脸无语的表情,“乔县丞跑那么快干嘛?”
崔录事冷笑,“他的表现欲和炫耀欲又上头了,他肯定是去邀请谢主簿和黄县令他们了。”
韩典史瞬间感觉自己骑虎难下了。
他不想成为众人的公敌!
泪目了,他后悔了,他为何嘴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