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一日,包勉升堂点卯完毕,正欲回住所陪伴南宫清雪。他刚迈出公堂,便见书吏江图神色慌张、匆匆赶来。只见江图气喘吁吁,满脸涨红,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脸上尽是焦急之色。
包勉见他如此,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赶忙疾步上前询问:“江书吏,何事这般惊慌失措?”
江图听闻包勉将其叫住,忙不迭地拱手作揖,腰身弯得极低,额头汗珠滚落,诚惶诚恐道:“包推官,方才知府衙门来人传话,说是赵知府邀您过府一叙。”
“哦?来人可曾说赵知府请本官过府,究竟所为何事?”包勉心中不免好奇,暗自思忖:“这赵知府找我到底是为何?”随即便这般问道,双眉紧蹙,目光中透着疑惑与担忧。
江图摇了摇头,回应道:“来人未曾说明,只是说事态严重,还请您即刻过府,切莫耽搁。”说罢,抬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包勉听闻,眉头紧皱,心下暗忖:“事态严重?这其中究竟有何隐情?”但他也深知此刻不是迟疑的时候,于是冲着江图说道:“你且随我一同前往,路上也好与我细细说来。”
两人匆匆上了马车,马蹄声疾,扬起一路尘烟。包勉坐在车内,面色凝重,目光时不时望向车窗外,右手不自觉地轻敲着车壁。江图则在一旁,神色紧张,欲言又止,双手紧紧攥着衣角。
终于,包勉打破了沉默,道:“江书吏,你再好好想想,知府衙门来人还有没有其他异样的表现?”说罢,目光急切地看向江图。
江图绞尽脑汁,思索片刻后,说道:“包推官,卑职实在想不出还有何特别之处,只是那传话之人神色匆匆,似乎很是着急,连口气都未曾喘匀。”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知府衙门门口。包勉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包勉甫一踏入知府衙门,便见一名衙役已恭候多时。那衙役见到包勉,赶忙拱手抱拳,施礼道:“包推官,赵知府正在花厅等候,请随卑职前往。”言罢,那衙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转身在前引路,包勉与江图紧紧跟随其后。
穿过几处迂回曲折的回廊,绕过一座精巧的假山,三人总算抵达了花厅。只见知府赵端正背着双手,在厅中不停地来回踱步,脸上写满了忧虑之色,眉头紧蹙,双唇紧闭。
赵端转过身来,摆了摆手,示意包勉无需行礼,长叹一声说道:“包推官,此次你与兴国侯之间的纠葛,本府也稍有听闻,因而本府请你过府,是想听听你对此事的见解?”
包勉听闻,心头猛地一震,一脸正色道:“赵知府,莫不是那兴国侯曾到您这里来兴师问罪了?”说着,目光直直地盯着赵端。
赵端微微颔首,神色凝重道:“不错,那兴国侯确实来过,且态度强硬,非要本府给他一个交代。包推官,你且细细道来其中详情,本府也好斟酌应对之策。”
包勉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徐徐说道:“赵知府,此事着实说来话长。那兴国侯仗势欺人,不仅收买推官衙门之人作为其耳目,还勾结城中富商强占学堂,致使诸葛老先生沦落到乞讨为生的地步,更常常指使刘修文与衙门官差无故殴打于他。下官只是依法行事,想要为百姓讨回公道,他便因此对我怀恨在心。”说罢,脸上满是义愤填膺之色。
赵端听毕,脸色愈发阴沉,双拳紧握,怒不可遏道:“这兴国侯简直无法无天!本府对此亦早有耳闻,怎奈这兴国侯在杭州府权势熏天,朝中又有其父亲和堂姐作为倚仗,本府虽有心将他捉拿法办,奈何……”
包勉神色坚毅,朗声道:“赵知府,即便兴国侯权势滔天,难道就能任由他肆意胡为?倘若人人都因为惧怕权贵而畏缩不前,这世间哪里还有公理正义可言?” 说完,目光炯炯,透露出坚定与无畏。
赵端听了包勉这番话,心中不禁暗自赞许,脸上却仍带着忧虑之色,心想:这包勉倒是一腔正气,只是此事确实棘手,稍有不慎,恐怕会牵连众多。
站在一旁的江图则面露紧张,暗自捏了一把汗,心中忐忑:这可如何是好?兴国侯可不是好惹的主儿,万一事情不成,恐怕大家都要遭殃。
“赵知府,不必忧虑。下官的三叔乃是开封府尹包拯,岳父乃是礼部侍郎南宫钰。只要下官给他们修书一封,将此事上奏官家,下官就不信官家会置之不理。”包勉神情肃穆,正色言道,目光中满是自信。
赵端听闻,眼中倏地闪过一丝希望之光,说道:“若能得包大人和南宫侍郎相助,此事必成。罢了,本府也尽早修书一封,差人送往京城南清宫八大王处。唯有请得他老人家出马,向官家言明厉害,不愁扳不倒兴国侯。”
包勉拱手说道:“如此甚好,有下官三叔与岳父以及八大王相助,此事必能顺遂无虞。”
赵知府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此事还需仰仗江书吏。你去安排可靠之人,务必确保书信安然送达,切不可走漏半点风声。”
江图赶忙应承下来,拱手说道:“赵知府放心,卑职定然不会辜负使命。”
说完这话,包勉和江图便匆忙去安排送信的相关事宜。
包勉与江图返回推官衙门,前脚刚迈入公堂,便听到衙门外的鸣冤鼓被敲得震天响。一名衙役急匆匆赶来禀报:“启禀包推官,城中富商邹员外前来报案,声称他从乡间收取佃租归来,竟发现妻子上吊身亡了。”
包勉听闻,眉头紧皱,立刻说道:“速将邹员外带至公堂!”
不一会儿,邹员外被带到堂前。只见他满脸泪痕,神色慌张。此人名为邹青松,身着一袭绣着繁复花纹的宝蓝色锦袍,然而那锦袍此刻却略显褶皱,仿佛主人经历了一番仓促的奔波。他头戴一顶万字头巾,邹青松身材肥胖,圆脸之上堆满了肥肉,此刻因恐惧和悲伤而显得有些扭曲。一双小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眼袋浮肿,透露出深深的疲惫与不安。嘴唇干裂,胡茬杂乱无章,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不堪。
包勉一拍惊堂木,大声问道:“邹青松,你且将事情经过详细说来。”
邹青松扑通一声跪下,哭诉道:“包推官呐,草民今日从乡间收租回来,一进家门,就看到贱内悬在房梁之上,已没了气息。草民实在不知这是为何呀!”说着,双手不停地捶打着地面,涕泪横流。
包勉目光如炬,审视着邹青松,问道:“你离家几日?家中可还有他人?”
邹青松颤颤巍巍地回答:“草民离家三日,家中除了丫鬟和家丁仅有贱内一人。”
包勉沉思片刻,又道:“你妻子平日里可有异常之举?”
邹青松连连摇头:“贱内一向贤良淑德,从未有过异常啊,包推官。”
包勉冷哼一声:“邹青松,此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本官且问你,你此次收租可顺利?可有与人结怨?”
邹青松抹了把泪,忙道:“回包推官,收租一切顺利,不曾与人结怨。”
包勉紧紧盯着他,道:“那你这几日在乡间可有遇到什么特别之事?”
邹青松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并无特别之事。”
包勉听完邹青松的陈述,低头沉思了片刻,而后说道:“邹青松,本官断不能仅依你单方的说辞,就断定尊夫人是自缢身亡。本官需得前往案发现场仔细勘察一番。江书吏,你速速去请诸葛主簿与秦捕头,让他们带上捕快随本官前往邹家,不得有误!”
江图领命而去,未过多时,诸葛云、秦立以及一众捕快便在衙门集齐。
包勉大手一挥,喝道:“出发!”众人随即浩浩荡荡地朝着邹家行进。
邹家位于城中较为繁华的地段,朱红色的大门高大威严,门环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图案。踏入大门,是一个宽敞的庭院,地面由青石板铺就,两旁种植着几株枝繁叶茂的桂花树,此时正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庭院的角落里摆放着几口大缸,里面养着几尾金鱼,在水中悠然游动。
穿过庭院,便是正厅。正厅宽敞明亮,几根粗壮的木柱支撑着屋顶,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厅内摆放着一套名贵的红木桌椅,桌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具。正厅的墙上挂着几幅名人字画,彰显着主人的品味。
从正厅往左,是一条长长的回廊,回廊的墙壁上开着几扇雕花窗户,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回廊的尽头是一间书房,书房内堆满了书籍,一张大案几摆在中央。
从正厅往右,是邹家的生活区。几间厢房依次排列,其中一间是邹员外和夫人的卧室,卧室布置得温馨舒适,雕花的大床挂着粉色的帷幔,床上的被褥凌乱不堪。旁边的梳妆台镜子破碎,首饰散落一地。
刚一进邹家,包勉便立刻开始仔细地观察起四周来。只见屋内的陈设虽说华丽无比,但却显得颇有些凌乱不堪。
包勉转头看向邹青松,问道:“邹员外,尊夫人自缢之处在何处?”
邹青松忙不迭地指向里屋,颤声道:“就在那。”
包勉走进里屋,只见房梁之上,邹夫人的尸体依旧悬挂着。
邹夫人身着一件淡紫色的绸裙,裙袂上绣着的花朵如今已失去了生机。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包勉小心地拨开头发,只见其面色惨白如纸,双眼紧闭,嘴唇乌青,肌肤早已冰冷,毫无生气,显然已经死亡多时。
这时,诸葛云也凑了过来,说道:“包推官,这脚印似乎有些蹊跷。”
包勉微微点头,说道:“不错,这脚印大小不一,且分布杂乱,想必当时屋内不止一人。”
秦捕头在一旁说道:“包推官,莫非这是一起他杀案件?”
包勉神色凝重,说道:“目前还不能妄下定论,继续勘查。”就在此时,包勉发现尸体下方不远处有一张被踢翻的木凳。他站起身,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这张木凳,心中已然有了些许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