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6。
杨美云心情很差。
这一点,林听看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
以往的杨美云,那是自己逃命的时候都能妆容齐整,端的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大姐气度。
今天么……
林听看着她散落在肩头、微微有些凌乱的卷发和略显苍白的唇色,又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对巴达尔金说过的话。
杨美云追问:“二虎醒了吗?”
“醒了一次,又睡了。”林听说,“蒋宗和阿进在京城,医院里还有段家的人,他们不会再出事,我与阿进说了,等虎哥再醒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张二虎上一次短暂的醒来时,林听还在路上。
两人并没有说上话——因为阿进也是听护士事后说的张二虎醒了一下,没等到他进病房,他就又昏睡过去了。
“命保住了就好……”
杨美云长舒口气,自我安慰似的小声说:“二虎向来身体好,醒来了,应该就没事了。”
林听看着她,声音轻却郑重:“姐姐,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们了。”
杨美云一怔,旋即摆了摆手:“说连累就过了,上次你受伤,究其根本不也是冲我来的?”
他们双方的关系,早就纠缠不清了,真要什么事都算清楚利益,那也没办法继续相处下去。
杨美云拽着林听坐下,问她:“吃饭了没?让他们给你煮碗面?”
“路上吃了些,”林听说,“先谈正事吧。”
杨美云知道林听不会与自己客气,想了想,问道:“贾勇呢?”
“这会儿……蒙克应该带着他游街呢吧。”
杨美云:“……?”
深更半夜的,又是在陌生的地方,蒙克当然不可能带着贾勇真的去游街。
但是游一下酒店大堂还是很可以的。
蒙克见林听没有等自己,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于是,他拎着贾勇,在酒店里和巴达尔金尬聊了五分钟。
贾勇在这儿的确是熟脸。酒店值夜班的经理早就被前台服务员喊了过来,他怔怔地看着贾勇,感觉自己还在做梦。
贾老板啊!
手底下矿工就有好几百的贾老板啊!
怎么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
贾勇拼了命地朝经理使眼色,眼睛都快抽筋了。
能做酒店经理,起码的察言观色能力还是有的。
经理接收到了贾勇的信号,不动声色地点了下头,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来上前阻拦,只悄么声地溜回了休息室。
他关严了房门,果断打电话给自己老板说明此事。
末了,他还是补充了一句:“老板,贾老板好歹是常客,您看,要不给他矿上的人打个电话?”
他和贾勇是有些私交的——贾勇向来大方,小费给的多。
老板却很惆怅地叹了口气:“你就当没见过他。”
“老板?”
经理有点儿懵。
他会深更半夜打扰老板,也因为贾老板和老板同样是好朋友,每个月少说一起喝酒两次的。
“田老发过话了,沪市的蒋先生亲自打过电话,贾勇得罪了他家孩子,谁沾谁死。”老板很坦然地说,“你别为了几个钱给我惹事,就当没看见。”
经理傻眼了,怔怔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板心中很烦闷——晋省酒店那么多,怎么就偏偏选在了他这里摆事?
他这酒店有什么吸引他们的地方,他现在改行不行?
顿了顿,他问:“来的人是谁?你看到了没?”
“呃,我出来得晚没看见,听小王说,是个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很漂亮。”
老板哽了片刻,爆了句粗口。
“从今天开始,有人找我就说我去香江疗养了!所有的事你都做不了主,明白了吧?”
经理下意识应声,继而忍不住问:“老板,这姑娘到底是谁啊?我对她用什么态度比较合适?”
“用对你祖宗的态度,好好给我伺候着!”老板急切地说,“这姑奶奶年前一口气拔了深城十来个老板,你老板我能拼出来这份家业是祖坟冒青烟,我没了你也好不了!”
这一下,经理总算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他们这是酒店,天南海北的人数不胜数,消息自然也多。
年前的事儿虽然发生在深城和沈市,但他们也都知道。
甚至个中细节比现实更离谱。
经理现在无比庆幸——幸亏他刚刚留了个心眼,没直接帮贾勇通风报信。
“知道了!”
外头,贾勇还沉浸在自己即将得救的喜悦中,感觉自己的头脑都清明了些。
而蒙克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拎着贾勇和巴达尔金一起上楼去。
房间里,杨美云和林听互通有无后,微皱着眉问:“那个段家姑娘现在会有不小的麻烦吧?”
林听笑了,对此相当有信心:“她?她不用粘毛就比猴精,十个冯辉捆一起也逮不住她。”
……
京城。
段珺拢着夜色,狗狗祟祟地翻过围墙,钻进一个四合院的前院正房。
“呃……”
守门的小哥看到这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直接问:“五姑娘,吃了吗?要不要给您备点儿宵夜?”
“不吃了,”段珺笑呵呵地拿出两包好烟塞到他兜里,“从会所里顺来的,阳哥你抽着玩,我奶奶睡了吗?”
“老太太应该还没睡,”杨阳有些无奈地看着她,“姑娘,您这次又招了谁了?”
“甭问了,知道了你也得跟我一样半夜翻墙,”段珺扒拉了一下自己沾了灰的头发,“我去老太太那儿晃悠一圈儿,有人找我可别说我在啊。”
杨阳乐了:“谁敢来咱家要人啊,您放心去,我让人给您铺床打水。”
“得嘞,辛苦您了。”
段珺甩着手跨过垂花门,溜溜达达去了段家老太太的卧房。
眼见灯还亮着,她在外边喊了一声:“奶奶,我来了。”
“是小五吧?”
屋里传来一道慈祥的声音,“快进来,外边冷。”
“哎。”
段珺推门进去,见陪护的小保姆正撩起床幔,笑着站在原地没往里走:“嘿嘿,我身上凉。”
段老太太满头银发,穿着一套砖红色的睡衣。她打眼一瞧,便叹了口气:“你这又是招惹到谁了?满身的灰,爬几道墙回来的?”
这话,也是相当了解自己的小孙女了。
段珺瞬间摆出一张委屈脸:“奶奶!我是那惹事儿的人吗?是冯家的那个冯辉,他今儿贼眉鼠眼的盯着我,我琢磨事儿不对,这才跑了。”
说到最后,她扬起下巴,得意着自己的机智。
段老太太:“我信你个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