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码头上,呼啸的海风卷起片片雪花,拍打在停靠于岸边一辆越野车的挡风玻璃上,不消片刻就凝起一层晶莹透白的冰霜。
秦悠亚坐在驾驶位,却无心于车外风景,脑子里一遍遍复盘她和秦康事先对过的台词。
毕竟不是专业的,她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笑容。
她做的第一件事,说来也简单,按秦康说法就是打直球。
跑到码头上,逮着为数不多的几个工人就问,指名道姓地寻找津田克幸。
虽然每一个工人都推说不认识,可言谈间闪烁的目光还是足够说明些问题。
最重要的是,这几个家伙的面部特征和秦康描述的八九不离十。
第二步就是耐心等待,饵已经放出去,津田会不会咬钩就不在可控范围内了。
汽车留在了码头没有熄火,空调热风不间断吹拂过脸庞,两三个小时过去了,秦悠亚却没有半分睡意。
往后视镜里瞥了眼躺在后座上悄无声息的大口袋,秦悠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同人不同命,谁让人家的分工就是睡觉呢!
莫名有些羡慕这个妹子了。
万千思绪被一串急促的敲击声拉回。
那是屈起的两根手指在敲击侧窗玻璃,手指主人正是先前问话的码头工人其中一员。
打起几分精神,秦悠亚将车窗降下一半。
“你要找津田吧?他来了!”
拉开车门,顺着工人指引,秦悠亚望见隔了十米开外,叉腰分腿站立着一个男人,泛着胡青的下巴,四十不到岁数上略有了些肚子,白色棉纱手套,身披浅灰色工作服。
外观细节都能和秦康描述的对上。
两边差不多同时迈步,相向走近,又隔开了三米外驻足。
“这位小姐,我们认识吗?”
克制住鞠躬的冲动,秦悠亚回敬了一抹神秘笑容:“当然不认识。”
津田把两手插进了鼓鼓囊囊的外套口袋:“那么,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视线从口袋上迅速扫过,秦悠亚的呼吸在寒风中稍有些紊乱:“本杰明告诉我的。”
“本杰明·安德森?”
“他是我的老师,”秦悠亚眸子忽地有些黯淡,“曾经是。”
津田克幸一挑眉毛:“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明白吗?”秦悠亚朝着津田扬起下巴,“你再也见不到本杰明了,可是任务还没结束,而我会是你新的联络人。”
津田的目光在秦悠亚身上来回扫过三四遍:“我没有收到过任何消息。”
“正常,本杰明才死了没几天,华夏又是那样的局势,无论是运货还是传递信息,都不容易。”
敏锐地捕捉到话里的关键,津田眼神发亮:“你带了货过来?”
秦悠亚微微侧身,眼角余光扫向了越野车。
和左右工人交换过眼神,津田忽地抬高了音量:“不对!你不是坐船来的,码头上从没见过你!”
秦悠亚眼里波澜不惊:“我日作为岛国,又不止福岗一个港口。”
“可是病院……”津田忽地住口,硬生生吞回了后半句话,“可是我们一直在福岗接头的,你为什么舍近求远?”
蓦地,秦悠亚挑高的嗓音如利刃破开了凛冽寒风:“我的老师本杰明就是在连芸港码头上被人干掉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有了内鬼,让整条线都出了问题?这种情况下,换了你难道会冒冒失失继续走老路吗?”
津田瞠目结舌,隔了半晌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一句话:“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先是亮出了白净手心,跟着秦悠亚从外套口袋里翻出了一张花花绿绿的纸。
一名工人上前,很快花纸就流转到了津田克幸手上。
那是一张簇新的钞票,在背面有着本杰明·安德森亲手书写的花体字签名。
同样的钞票津田以前见过,手里存货也有不少,可全是撕下的半截,用作码头交货时的确认。
本杰明既然是在码头上出事的,作为签收单的拼合钞票落入他人之手也不无可能。
可是能拿出完整钞票的,显然只有本杰明本人,以及他最信赖的学生。
只可惜,这不过是津田一厢情愿的想法,这张完整钞票是秦康用了幼化能力恢复的。
“带我看看货吧!”
钻进越野车后排,津田佝偻起身子,于座位前半蹲。
哗啦一声,拉链向着两边豁开一道缝,大口袋里露出一张甜美可人的脸蛋,长长的睫毛眯合成线,安静得就像睡着。
“就这一个吗?”
站立在车外的秦悠亚轻撇下嘴角:“毕竟是异能者,能抓住一个就不容易了!”
“以前送来的都是人族男性,这回怎么是个女的?”
“女的怎么了?”秦悠亚嗤笑一声,“过程其实都差不多,先搭上线,等混熟成了姐妹,再找机会下手,没区别。”
津田也不由向她多看了一眼,随即默默拉上大口袋的拉链。
拎住一头的提手,津田正准备将整只袋子拖下车的时候,却被秦悠亚拦住了手脚。
“什么意思?”津田跳下车,浓黑的眉毛挤在了一起,“把货交给我,你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呀!”
“津田先生,我们俩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之前你确认过了我的身份,那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来确认你了?”
“你说什么?”津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直愣愣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女人。
“很抱歉!因为老师的死,我必须确保货物运输线上每一个环节都万无一失!”
将胳膊倚靠在车架上,津田连续做了几轮深呼吸。
“你想怎么确认?”
“很简单,我要亲眼看见货物去到她该去的地方,确保我们所做的一切,包括老师的牺牲都是有意义的!”
骤然间,津田一下贴近,口鼻中呼出的白气都喷上了秦悠亚的脸。
他压低了嗓音:“本杰明没有告诉过你,这不符合规定吗?”
升起一手掩在面前来回扇,秦悠亚嘴角勾起微弯弧度:“怎么没有?可是老师用生命为代价给我上了最后一课,紧急情况下要懂得变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