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小郎将他以前的考虑全说出来:“李义山虽说是被称作‘背恩’之人,但是也有苦衷,其中辛酸怎可为外人知晓。”
“恩于‘牛党’,却做了‘李党’女婿,当自己处于这种矛盾时刻,就知道有多不容易。”
“但他对发妻却无可挑剔,在他的诗中就能看出真挚的情感。”
“我其实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抱负,对自己也有认知,如果有幸高中,当个县令就是顶点;若不中,在家做个教书先生也好。”
李言念打断在畅想未来的石小郎,没让他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再问什么,笑一下说:“耽误你时间了,后会有期。”
说完转身就走,石小郎话在嘴边,也只能说句:“后会有期。”
心中却想的是以后不要再碰到这个奇怪的人了。
李言念跟石小郎聊完之后,回到小妹这里,小妹迫不及待的问:“刚刚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先回去吧。”李言念跨上马,往回家的方向走,小妹也赶紧跟上。
......
石小郎跟那个奇怪的人道别之后,将手上的书籍和纸放到乡长家存放,就准备回家吃饭。
在回沙谷县的路上,远远看到两个骑马的人离开,也蛮奇怪这个穷乡僻壤还有人来。
只是那男子的背影好像有种熟悉的感觉,后面跟着的是个女子,看不到正面,但是骑马的样子也是潇洒不羁。
他也只有微微一些的羡慕感,这种纵马狂欢的洒脱,他是很少享受过,但是为了读书,他认为一切都值得。
从这乡间学堂走回沙谷县,差不多半个时辰就能到家。
在县郊的边缘,一间院子,家中六口人,祖父祖母都健在,还有一个小四岁的弟弟。
院子里多是工具,祖父是木匠,父亲以前也读过书,只是屡试不中,后继承了木匠手艺,在这十里八乡也颇有声誉,所以家境尚可。
已经过了家中午餐的时间点,但是母亲每天都会给他留好饭。
一个加了羊肉的胡饼,一碗馎饦汤,边吃母亲还在旁边跟他说话:“前几日托媒人给你说的那家婚事,现在好像有些眉目,她们同意问名了。”
“这些全凭父亲母亲做主吧。”石小郎其实对女方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家中有个表姑嫁到那个县,但是从未去过。
母亲显得很兴奋:“改日看你三叔那还有没有大雁,再提一只过去问名吧,总不好显得太寒酸。”
“好的。”石小郎点点头,并不怎么在意。
“如果这家能成的话,那就得尽快把婚事办了,不能拖久等到秋闱,耽搁考试可就不好了。”母亲在一旁已经开始计划婚事的时间:
“如果这家不成,那可能得你秋闱考完之后再来说了,那就得等明年。”
“好的,尽快办完也行。我吃完了,读书去了。”
石小郎吃完之后回到房间读书,他是准备考相对容易点的明经科,对于录取极难的进士科并没有信心。
明经科只要熟读各种儒、道经义,过帖经、试义、策论三关,考什么书都由自己决定报考,相对宽松许多。
今日读几段《毛诗》,却总感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读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就忍不住想象自己以后的妻子,肯定也像这灼灼桃花一样青春美好。
读到‘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仿佛看到自己在外奔波,夫妻分离两地,相思之情痛彻心肠。
又读到‘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痛恨其中那薄情的负心汉,也可怜这不幸的女子。
读‘葛生蒙楚,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处。’他又能想象到,当夫妻有一人先亡故,另一人是该多么凄惨绝望。
想的多了,他不禁潸然泪下,如果是自己,肯定是接受不了这种痛楚。
这时,他脑海中又想起卢照邻的一句诗,‘得成比目不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他嘴角重新露出笑容,如果自己真的遇到一生之人,不论发生什么,定会与他白头偕老的。
屋内虽然简陋,但窗明几净,外面春风得意,如此怡人。
......
回家路上,小妹一直缠着李言念在问,刚刚跟那石小郎说了些什么。
“我只是问他为什么在那教书,没多说什么。”李言念无奈说。
“真的?我怎么不太相信啊。”小妹有些似信非信。
“真的没说什么。”李言念很肯定,然后问:“你觉得这石小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啊?”小妹听到问这个,低下头不敢去看李言念。
李言念看到这个表情,也大概知道她什么心思。
这个小妹他从小看着长大,什么性格自己也很清楚,如果阿母给她说个媒,应该是不会拒绝,但心中肯定是会忐忑担忧的。
害怕可能所嫁非良人,也害怕母亲担心,但这些她都不会表现出来,只会自己藏着。
虽然她有时看起来古灵精怪的,但是心思细腻,很懂事,也很能藏得住事。
这次带她来提前见一见可能的未来夫婿,既是考察对方,也是考察这个小妹。
如果真的觉得这石小郎非是良人,她也不喜欢,那李言念肯定是要劝阿母重新考虑的。
他斜眼看着低头娇羞的小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现在看来,好像不用自己太过担心,那之后便顺其自然吧。
“哎呀,你脸怎么红了,果然是到该嫁人的年纪啦,留不住咯。我这就告诉阿母,早点把你嫁出去,哈哈。”
李言念故意开玩笑逗她几句,然后驾马快速跑开。
小妹既有些娇羞,也有些恼怒,脸蛋越发通红:“哎呀呀,你说什么呢,不准去,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