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翼宸一顿,抬眼看了银月一下,搓了下手指,有些局促:“我知道这是个过分的请求。”
银月也不拒绝,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大荒消失了一万两千年吗?”
卓翼宸神色沉重:“听闻六凶兽用大荒的暗黑星辰阵法埋伏,意欲吸取你的神力。”
银月眼里带着宿命般的无奈:“其实没有那六只,我的力量也维持不了多久了,就如同每任白泽神女都会为了大荒牺牲一般,我们神最终的归宿都是为了某个世界献祭,化为山川湖海、雨雪风霜。”
卓翼宸心里忽然泛起纠缠的痛,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他脑海里存在着相似的认知,坠落在人间的天神,亦或星辰,那只是她生命中一霎那的休憩之点,她很快就会消逝在天地间,无影无踪,再难寻觅。
“不过,我的责任没那么大,神魂没有灰飞烟灭,足够支撑到大荒的众生朝奉我信仰之力,让我苏醒。今天才是我回来的第三日,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虽然是意料之中,卓翼宸脸上仍是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彬彬有礼:“这本就是在下唐突了,在下……”
“你唐突什么了?!”一阵旋风冲开大门飞旋进来,叶片锋利如刀刃,直冲卓翼宸刺去。
卓翼宸闪身从凳子上跳开,但袖子仍旧被割了条口子。
旋风停在银月床边,凝成离仑,离仑顶着卓翼宸,目光凌冽,口吻生冷:“你这个人类来找银月做什么?安的什么心?!”
卓翼宸脊梁笔挺不卑不亢:“至少我们人类从没有算计过银月神女。”
两人对峙而立,视线如电光石火,室内温度仿佛骤然冷了几分。
原本应该调停的女主月,此时却是冷眼旁观,默不作声。
“主人,此时身为女主,你不是应该说‘你们不要再吵了,你们不要再打了啦’?”雪胖子学得惟妙惟肖,“你怎么没有一点女主的觉悟?”
“觉悟啥?”银月气定神闲,“打吧,打着打着就习惯了。”
“哈?你是默认卓翼宸也是你的囊中物了?”
银月面无表情,心声却是打着卷儿的:“我——可没说。”
“离仑!”门口响起赵远舟大喝的声音。
离仑视线瞥了瞥,终究收起满身的怒意,重重冷哼一声,转身扑到银月床边,放下自己手里的暖壶,目光切切:“银月,你没事吧?人类最是狡猾,你别被他们骗了!”
银月噗呲一笑,伸手摘掉他头上的几根枯草,还擦了擦他一边脸颊的烟灰:“你做什么去了?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他和赵远舟都有洁癖,喜欢把自己拾掇得风度翩翩,一万两千年前如此,现在更甚。
离仑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嘴勾了勾,但是没有解释,只端过暖壶来,带着笑意道:“我给你炖了一壶汤,来,趁热喝。”
“啊?”银月顿时垮下脸,“也是汤?我刚刚喝了朱厌的一碗奶羹,现在一肚子水,有点喝不下了。”
离仑一听,看向一旁茶几,果然有一盅奶白色的汤,汤里还浮动着一颗颗红色的细碎颗粒。他眼底泛过一丝暗光。
离仑脸耷拉下来,口吻无比哀怨:“我知道我做饭没朱厌好吃,你嫌弃我也正常……”
银月瞅了瞅他的暖壶,状似心疼:“那……我喝小半碗,只能小半碗,再多喝不下了啊。”
他暴走起来,都要掀翻几座宫殿,可见疯逼潜质妥妥的,有小卓大人重影亡夫的意味,所以啊,还得适当顺一下毛。
况且,不能浪费他爬山找来的灵草啊。这汤里加了雪山冰绒草,而朱厌的奶羹里,加了深海幽鱼珠,都是这两货自以为深情不寿替她寻来,秉承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不想她知道。
所以,她就装作不知道。
这边,两人已经开始喝汤,卓翼宸被晾在一旁,但是他看出来了,这棵树妖,看银月神女的眼神很不正常。
“小卓大人。”赵远舟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卓翼宸转脸看。
赵远舟很是冠冕堂皇地笑笑:“银月体弱,离仑会照顾她,我们还是到会客室去,谈谈你最在意的事情吧。”
卓翼宸抿了抿唇,又看了看银月和离仑。
银月正皱着眉埋怨:“好咸啊,离仑,下次熬汤,你让朱厌参谋一下。朱厌,好吧?”
赵远舟硬扯起一抹笑。
离仑嫌弃:“我才不要他教。来,再喝一口,乖。”
“乖什么乖?”银月挑起眉,“没大没小,我才是你祖宗。”
“好好好,你是祖宗,来,祖宗赏脸再一口,啊——”
卓翼宸转身道:“好。”
随后,他先走了。
朱厌望了一眼,两人说说笑笑,很是亲昵。
茶几上还放着他炖的奶羹,他左手握了握拳,有些疼,昨晚潜入西海抓幽鱼取珠时被刺的,有毒,不太容易愈合。原本不痛的,但是心一痛,伤口也觉得痛起来。
朱厌深深看了一眼,也终身走了。
银月瞟了消失在门口的二人,最后喝了离仑递过来的一勺后,便再也不要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