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中,肃风还有些发懵,只觉得母亲竟然变得更加歇斯底里令他窒息。
集谦见他还没走出刚才的情况,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被至亲如此伤害,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几乎是无法被填平的。
他于是轻轻敲了敲桌子,见肃风终于慢慢回神,抬起头来看向他时,说:“徒弟,这事虽然有些难以置信,但你母亲应该不是你原来的母亲了。”
这话说出来颇为怪诞,只是由集谦说出来,那就只能是真的了。
肃风急切地问道:“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集谦没有回答,只是问:“徒弟,你父亲在世时,母亲是什么样?”
肃风皱着眉,回想起父亲在世时的情形。
母亲和父亲十分恩爱,总是看着父亲不由自主的微笑;对他虽不会同书中那样对他关爱非常,却也是疼爱的,每每他出去玩的浑身泥巴,也不斥责他,只让他将脏衣藏好,切莫让父亲知道了免得挨打;而且每日只在家中织布做女红,为父亲和他做些衣物鞋袜,或是绣些荷包手绢拿去镇上还钱,小妹出世后,母亲身体恢复不好,时常卧床,父亲时常上山打些野物,或是采药给母亲补身体。
肃风将他还记得的事情叙述了一遍,集谦听后,又问:“那么,是何时开始变了呢?”
何时变了?
肃风开始回忆,父亲因上山采药意外过世后,恰逢家乡连年天灾,他家因没了父亲日子分外难过,过了一段十分困苦的日子,母亲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病好以后,就慢慢变了。
集谦听完后,心中有了个大概,说:“徒弟,我刚才在你母亲身上感到了一阵灵魂波动,心中觉得奇怪,就用真言术法照了你母亲。”
他将镜子拿出,递给了肃风,镜中有两个人影,一个人影正暗自垂泪,另一人影宛如爬虫般扭动。
肃风吃惊地问道:“母亲这是被人夺舍了吗?”又不解的说:“可我母亲只是个普通人。”
集谦解释道:“世上有种功法可分出无数缕神念,附身于某个人身上,随后取而代之,你母亲恐怕就是这丝神念夺舍了。”他顿了顿,说:“至于为何要夺舍你母亲,为师也不清楚。”
肃风恨恨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原来它根本不是我母亲!”
系统在识海偷偷地说:“宿主,这种事情就是故意这么做,激化矛盾,使人产生负面情绪,然后提取这些憎恨来炼制自己法器和功法的。”
集谦嗯了一声,心中十分不爽,用这种方式修行功法,真是缺大德,得想个方法找出来嘎掉。
系统提醒说:“能练成这种功法的,可能已经是元神以上了,以宿主现在的修为,是拿不住这缕神念的。”
集谦了解了,说道:“我拿不住它,可有办法灭了他?”
系统说:“它方才没注意到宿主的存在,这缕神念的修为应该是低于宿主的,只是这些神念可以直接被本体感知操控,如果宿主攻击它,可能就被本体感知到了,这就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了。”
肃风问道:“师尊,可有办法将它杀死?”
集谦思考了一下,将系统的话复述了一遍,说道:“徒弟,这缕神念离开你母亲的身体时,你母亲也会当场身死道消,你.....想好了吗?”
肃风沉默了一下,坚定地说道:“师尊,我,已想好了。”
集谦见他有些消沉,但此刻已经不再如刚才那般发懵,只是神色厌厌,问道:“要去休息会么?”
肃风摇了摇头,说:“师尊,你还能给我再念一念那本书上的事吗?”
集谦在案前坐了下来,他手中出现了一本书,翻开书页,肃风挨着他坐了下来,集谦用一樽死生笔点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的念过去,而肃风紧紧挨着他,听得认真。
........
“笃笃!”
张雀儿在灶台前的案板上揉面,突然听到门被敲响了。
前几日二十多年没有音信的大哥突然回来,但是被被母亲不由分说地斥责了,她心中着急想为大哥辩解几句,可是不知怎么了,就是开不了口,只能在旁干着急。
大哥又突然消失不见,张雀儿和张铁柱心中着急,暗中去寻了几日却怎么寻不到,现在听到敲门,张雀儿连忙将手擦干净,小跑着去开门,心想着万一是大哥回来了呢,她得赶紧去开门。
她一开门,却见空无一人,心中十分失望,一道听到声音从头顶传来,说:“小妹,我有话你与说。”
抬头一看,是一只狸奴趴在院墙上,正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张雀儿吓了一跳,颤抖着问:“是.....是大哥吗?”
狸奴张嘴说道:“是我小妹,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张雀儿定了定心神,问:“大哥,这.....这是怎么回事?”
屋内传来老太太地声音:“雀儿你在和谁说话?”
张雀儿连忙转头,害怕刺激到母亲,撒了个小谎:“是隔壁的大婶,问我要不要同去打油。”
屋内没有声音了,张雀儿又问:“大哥,你怎么变成狸奴了?”
狸奴张嘴说道:“雀儿你找个借口同大哥出去会,等会和你解释。”
张雀儿点了下头,说:“大哥稍等我会。”她掩上门,进了里屋,同老太太报备了一下,拿上了几文钱,又去灶台间拿了油罐,才出了门,说道:“大哥,咱们走吧。”
狸奴点了头,跳下墙走到她边上,随后开始在前引路,张雀儿手里紧紧捏着油罐,见到熟人只勉强笑着打招呼说自己去打油,随后埋下头急匆匆跟着狸奴走。
一猫一人走了半晌,进了偏僻的小胡同,在拐角处的一户小院子停了下来,狸奴从旁边的门洞跳了进去,门“吱呀”开了。
张雀儿连忙进了院子,将院门关上,她咽了咽口水,平复了一下心跳,才说:“大哥,这是哪儿,是你住这儿吗?”
“我与师尊暂时住这儿。”肃风进了院子显现了身形,他那日还未仔细看张雀儿,见她虽然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但神态倒与少女时期没差多少,想来这些年日子过得尚可。
张雀儿见肃风现身,连忙上前,紧紧抓住肃风是衣袖,语带哽咽说:“大哥,那日母亲斥责你,我好害怕你一走又不回来了。”又问:“大哥,你这些年去哪了?”
肃风同她年幼时一样,揽着她的肩膀,说:“小妹,我正是要和你说这件事的。”
“进屋来说话吧。”集谦在廊下出声提醒。
张雀儿吓了一跳,往说话的方向看去,见是那位白衣白裘的公子,肃风将张雀儿带到屋内,说:“雀儿,大哥有要事和你说。”
“母亲不再是母亲了?!这怎么可能?!”张雀儿不敢置信地叫了出来,她语无伦次:“这.....不可能.....母亲!母亲她对我很好......是搞错了吧.......我不信!”
肃风叹了口气,说:“雀儿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事实。”
张雀儿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说:“怎么会这样呢?我.......”
肃风替她擦干了眼泪,揽着她的肩,说:“雀儿,父亲在世时,你还小可能没有记忆,但是那时候的母亲绝不是现在这样的。”他顿了顿,又说:“师尊的真言术法也不会出错,雀儿,我把你叫来就是告诉你,我想把这缕神念驱离母亲的身体。”
张雀儿听到这话,只木木地问:“那原来的母亲会回来吗?”
肃风摇了摇头,说:“会当场身死。”
“我不要!”张雀儿下意识的叫道,她随后又愣住了,只捂住嘴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说:“大哥我不许你这样做......”
肃风愣了一下,说:“可是雀儿,我们的母亲早已过世了,它不是我们的母亲。”
张雀儿使劲摇头,说:“大哥,我对原来母亲没有记忆,可是‘母亲’对我极好,养育我,教导我,甚至我非要嫁给柱子哥,她也没有阻止我,只让柱子哥发誓要永远待我好。”她用衣袖胡乱地擦着眼泪,说:“这么多年了,‘母亲’从不让我受一点委屈,大哥,我不要你这样做!”
肃风失语了一下,无奈地说:“雀儿,可它终究不是我们的母亲!”
张雀儿哭了一会,她抹去了眼泪,镇定地说:“大哥你走吧,以后不要回来了。”
“雀儿?”肃风震惊地看着张雀儿,他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呆在了原地。
张雀儿站了起来,背过身去,语气颇为坚定,说:“大哥你走吧!”
肃风叹了口气,说:“小妹,你这是自欺欺人。”
张雀儿背着身子,哭道说:“大哥,我有记忆以来,她就是我的母亲,她待我好,我不能看着她被你杀死。”
“可是.....”肃风的话还未说完,张雀儿已经跑了出去。
集谦在旁从头看到尾,这确实很难办,对肃风来说,这缕神念是鹊巢鸠占的仇人,对张雀儿来说,却是从小养育她的‘母亲’。
肃风颓然坐下来,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叫了一声:“师尊.....”
集谦却说道:“徒弟,这是你该做选择的时候,而非是我。”
肃风茫然地看着集谦,说:“是我做选择吗?”
集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假如我告诉你该如何去做,这是错误的,所以徒弟,你得遵从你的本心。”又说:“不管你做何种选择,为师都会支持你。”
肃风的眼神慢慢凝聚了起来,似乎在思考集谦这句话,他握紧了手,说道:“师尊,可否与我一同探查周围是否还有人也被夺舍的。”
集谦说道:“好,这就出发吧。”
.........
“没有。”
“这里也没有。”
集谦暗忖,在肃风家周围了五百户人家,竟没有一个被神念夺舍的,真是相当奇怪了。
集谦暗忖:“这可真是奇怪,难道是偶然才被夺舍的?”
他思考了一下,说道:“恐怕还是我探查的地方太小。”随即又消失在巷中。
两人在约定的时间回到了暂居的屋中,集谦问道:“徒弟,可有所收获?”
肃风摇了摇头,行礼说:“师尊,直到我灵魂力耗尽,都未查出一人。”又问:“师尊呢?”
集谦无奈的一笑,说:“我与你一样,这半个平江府的人都探查了,只有你母亲一个。”
肃风愣了一下,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只夺舍了我母亲?”
集谦暗暗问系统:“这也是原文的设定?不过话说回来,自叶谷雨消失后,剧情似乎也没再展开。”
系统在识海摇了摇头,说:“在原文中是没有这一段的。”
集谦得到了答案,坐了下来,他倒了杯茶水,思考着这件事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偶然发生,若要知道只能抓住那缕神念,但最糟糕的是,他没有办法拿住。
还是我的实力太过于低微了。集谦暗自叹息。
“师尊,我还是决定要除掉它。”肃风握紧了双手,目光坚定的说。
集谦问道:“你已做好决定,不怕你小妹怪罪你么?”
肃风摇了摇头,说:“师尊,它对小妹好是不争的事实,但它毕竟不是我们的母亲。”他顿了一顿,说:“我会在夜晚前去,到时还请师尊助我一臂之力。”
集谦微微一笑,说:“既然你已做好决定,那我必然是支持你的,只希望你不要因此后悔。”
肃风说:“师尊,我不会后悔,但我知道小妹是一定会伤心,只是,我不能因此将它放任不管,万一惹出祸端,伤及无辜,是我的罪过。”
集谦听他这么说,说:“徒弟,我不好说别人是否会责备你,只是在我看来,你做的很对。”
他望着天色,又说:“现在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