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在女眷这边，认识了一位姓姜的小姐姐。小姐姐的父亲是盐铁部的一位小官员，正八品，说白了就是最底层干活的小官儿。小姐姐家里的情况比普通百姓家肯定好点，但看小姐姐的衣着打扮，也知道家里真的不算富裕。
两人聊得挺开心的，正聊起市井中的各种糕点，林云有些疑惑，“你父母不禁你出门吗？”
小姐姐笑笑，“禁不住啊！我家就雇了两个做杂事的婆子，爹爹的俸禄虽然不算少，可日子过得也紧巴。”小姐姐掰着指头开始算，“租房子，吃饭，哥哥、弟弟要上学，父亲要人际，还有家里的人情往来，这就不剩下多少了，最后剩下的一点银钱还要攒着，在老家置办产业呢。”
“哪里还有余钱置办衣裳，出门参加宴会啊？平日家里的事物还要我和阿娘做，有空闲了也要织布刺绣，今天能跟着爹爹娘亲出来一趟，很不容易的。”说着又拿起一块儿糕点，“喏，给你，这个好吃。”
林云接了，有些感慨，都说有宋一朝，优待士大夫，如今看来也不真切呀！
优待的士大夫可能单单针对中高级官员吧，这批人吃到了最大红利，没人脉的小官小吏解决温饱或许可行，其他的就别想了。这位姜大人也是科举入仕，因为没有人脉，这么多年了，从正九品升到了正八品这个位置再没挪窝，这还是他幸运能做京官，外放的七品县令说不定还羡慕他这个职位呢！
有诗文，“五贯九百五十俸，省钱当做足钱用。妻儿尚未厌糟糠，童仆岂免遭饥冻？”都说北宋经济繁荣，可看起来底层官员的俸禄也不多啊，这种情况下朝廷因为财政吃紧还要折减，加上后面变法导致的通胀，最后吃糟糠能吃饱都算是不错了。
林云确定，这才是普通小官人家的生活，盛家百分百开挂了！
聊着聊着，小姐姐的话题拐到了今天宴会的事情上。小姐姐打听主人家办这个宴会的目的是什么？
“好像是要讨论为什么如今的兵甲比不上前朝了？”
小姐姐对炼铁居然很有研究，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连前朝的灌钢技术都能说出大概流程来。“前朝出铁多，铠甲也出名。十三铠以明光铠为例，重量轻，防御强，灌钢法打造的横刀和陌刀，更是刀锋凛冽。”
“战场上，陌刀在前，如墙行进，肉搏时，威力更是强大，一刀下去，人马一起都能被斩开。”小姐姐说起刀兵来，不见一丝惧色，反而神采奕奕，眼里的光亮晶晶的。
这是北宋的小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啊！
“姐姐名字是什么？”林云坐直身体，问道。
“姜蕊娘。”
林云眯眼笑了，“蕊娘姐姐。”
宴会角落，僻静亭子处，赵世泽拉着程广陵，“你说的人呢？”
“那不是吗？”程广陵揣着手，下巴指向和姜蕊娘聊天聊得正开心的林云，女眷这边人少，只来了十几人，认识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
赵世泽看了一眼，猛然回头，“好你个广陵子，骗到我头上来了？”
“什么叫骗啊？我骗你什么了？”
程广陵不是无缘无故邀请林云参加宴会的，前阵子，程广陵被自家师兄和这位赵小友联合起来给算计了。在赵小友面前说了大话，说什么认识下凡的仙神，能知晓世间一切真理。
马观主知道师弟说的是谁，赵世泽以为程广陵喝醉了说胡话，倒是陪坐的李济昌是个较真儿的性子，“我这儿有个问题，你认识的仙人能解决吗？”
“能啊，肯定能！”程广陵打了个补丁，“你先说说看。”
“那好。”李济昌站起身，“听好了，今年春上，工部造了一批兵器甲胄，是要送往西夏战场的，但这批兵甲出了问题，很脆，一砍就断，甲胄也是，一用力就碎，西夏那儿等着用甲呢，这事儿官家都知道了，很生气。”
“肯定有人贪了呗，这还需要问仙人？”程广陵真的醉了，什么话都敢说，
“师弟醉了，先回去吧。”马观主发话了。
“奥。”程广陵条件反射起身准备回去。
李济昌拦住了程广陵，对马观主说道，“观主多虑了，这件事闹得很大，朝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官家大度，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怪罪人的。”转头对程广陵，又继续说刚才的事，“官家专门派人查了，确实有贪腐，但涉及如今西夏战事，兵器局还真不敢糊弄，不仅铁矿是最好的，上火炼制过程也没问题，完全按照流程走的，但结果就是不行！”
“来，你给解释一下！”
程广陵被问住了，他怎么会知道？问他丹炉炸膛可能还懂一些，兵器制造是真不懂啊！
“你不懂没关系啊，不是还有下凡的仙人吗？道长去问问呗！”李济昌有些幸灾乐祸，让这老道说大话。“出了这事儿，朝中有人说是官家做了错事，上天示警，再提醒你一句啊，大相国寺的僧人也看了，要官家念佛赎罪孽呢！”
“最后事情要是处理不妥当，官家下罪己诏还好说，但若官家听了僧人的话，被大相国寺拉过去了，你们玉清观可就难受了！”
“师弟......”马观主欲言又止。
程广陵最后妥协，决定将林云“骗”到这个宴会来。
“我信守承诺，将人带来了，你们要问自己去问吧。”程广陵开始耍无赖。
“你不做引荐，我如何问呀？”李济昌震惊程广陵的无耻，“又不认识？上去就问这种难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故意为难人家姑娘呢？”
“你不为难姑娘，为难我这个老头子？！”
“是啊，不为难你为难谁？”李济昌推着程广陵往外走，“去啊！”
程广陵扒着亭子柱就是不去，“我，我不去。”
“你这就说话不算话了啊！”李济昌开始闹程广陵。
“哎呀，你们不知道，我还有想要的东西在她那儿呢！”程道长推开扯他的李济昌，正色道，“再说，盛小友是道祖的炼丹童子下凡，请教问题，也该恭恭敬敬才对。你这凶神恶煞的样子，盛小友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的。”
李济昌本来看程广陵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要说什么重要的话，结果，这老道又开始发疯了！还下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