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晚餐只有四个人,老丈人、三姑还有新老两个赘婿。你好我好的几句客套话之后,家主老丈人直切主题:首先,隆昌行一亿贯的仙票依着丁一的意思,早上就送到杜家了;其次,明日旬休,要求丁一先是去跪拜宗祠,再去拜访二房三房长辈,然后会有不少亲戚来见见这个新招的女婿。
“爹,那我明日早点过来吧。”丁一无奈答应道。只是感觉头比醉氧时还要难受,要和那么多素未谋面的人客套,想想就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什么明日?明日旬休你还住商行干嘛?反正你这个大掌柜也要交出去了,以后不是很忙就多回来住住!”杜海舟严肃地说道。
“哦。”丁一只能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一事,道:“爹,我那个贴身保镖还在猪舍等着呢,要不叫他先回去。”
“好,马哲,你派人去说一声。”
“好的,姐夫。”马哲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丁一,你那个保镖是从哪招来的?”杜海舟忽然又问了一句。
“哦,在长安时,商行缺押运员,他是来应聘的,我看这人各方面都不错,就留在身边了。”丁一解释道。
“待会让马哲带你去见一下家里的护院雷老,他还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杜海舟道。
“好吧。”丁一点了点头。
带着沉重的心事用完晚餐,马哲带丁一去见一墙之隔的安保主管,也就是丁一见过的猛人小个,雷老爷子。
马哲只不过送到门口,让丁一自己进去,丁一从马哲脸上读出了一些异样的信息,战战兢兢地走进老人的宅子,然后发现,自己差不多是走进了动物园喂养区!
昏暗的灯火中,一大群动物正在各自的地盘狼吞虎咽,四头藏獒、两群猕猴,还有十几只颜色、条纹各异的怪猫,大多有小豹子那么大。
发现丁一进入,除了几只见过丁一的狗和猴外,大部分动物都停止了进餐,竖起背毛,“凶残”地看着这个不知道可不可以享用的“陌生人”。
“雷老,我是丁一,您是不是找我?”丁一隔着院中动物,向北侧的那排房屋叫道。
“你们乖,我是雷老的客人,不许再这么看着我,否则饿你们几顿,雷老,不行了,雷老,你倒是说句话呀!再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丁一开始急叫起来,因为自己现在已经身处一大堆动物的包围之中。
“还吃不吃?不吃都倒了啊!”屋内总算传来雷老的声音,那些围着丁一的动物忽然走了个精光,都去各自的食槽抢食了。
“谢谢雷老,不知道家里还有别的猛兽吗?要吓就一次性吓够吧。”丁一迅速通过院子,进入雷老发出声音的屋子。
“你管这些叫猛兽?唉,阿紫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废物。”桌边独酌的雷老摇头叹气道。
“对了,您老要和我说什么?”丁一急忙岔开话题。
“刚刚我远远看了一眼,你那个护卫有伤,还是辞了吧。”雷老生硬地说道。
“好的。”丁一心中一惊,段雨章莫不是被认出来了?
“最好别留在燕京了。”
“为什么?”丁一试探着问一句。
“你和他说一下就行了,他心里清楚。”雷老说道。
“好!”丁一几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这样子,杜家是不会为难段雨章的。说不定这个雷老在那个雨夜就认出了段雨章的身份。
“没事就走吧。”雷老说完想说的立即就下起了逐客令。
“哦,再见雷老。”丁一躹了个躬,转身出屋,院中那些吃好食的动物已经开始跃上墙头,消失在夜幕中了,但有些还是好奇地盯着丁一,甚至跟着丁一走向院外。
丁一可不想被这些家伙盯着,回头装出一副凶相,对着那些阿猫阿狗道:“都回你们自己的岗位上去,再这么不务正业跟着帅哥,小心我叫雷老把你们都放生了。”
“小子唉!都放生了你半夜去值岗啊?你别看它们长得凶,时间久了,你肯定会觉得,还是陪着他们自在。”屋内传来老头明显含有其他意思的责备。
……
“雷老,你特么说得不对,什么时间久了,半天我就觉得还是和动物们在一起比较舒心。”丁一自言自语道,火星上养成的坏毛病,到现在还会不时发作。
“丁一,你在说什么呢?走,再跑完湖南五家,就可以去吃饭了。”马哲与三房大管家道别后,追上先出门几步的丁一。
“我去!还有五家?”丁一觉得自己拜完宗祠,走完二房三房,好像就已经走了半个马拉松了,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放心吧,那五家加起来还没三房大。”马哲的神情颇为轻松。
同样是赘婿,与丁一相比,马哲功夫更高,曾在仙宗外门修过仙;家世更佳,家里是文官世家,最高当过燕国的二品大员;修养更好,谈吐文雅,几乎从不得罪人。但即便如此,一直用心操持杜家家务的马哲仍是被族内各方大佬所鄙夷。
带了丁一走完二房和三房,马哲忽然发现,几乎每个人对自己的态度都变得好了一些,原本看向自己的那种眼神,翻了倍地都投到了丁一身上。
丁一不是傻子,当然看得见、听得出那些嫉妒、鄙夷、嫌弃甚至是憎恨的眼神和问话。丁一也有点恨自己,明明想好了要谈吐文明的,但不知不觉间还是冒出了三个“老子”,两个“特么”和两个“艹”。
但这怎么能怪自己呢?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二房有二十几个长辈,三房更夸张,四十多个,见一个要行一回礼,隔代还要行跪拜礼。
跪过三房那个看上去少说也有一百岁的太叔公后,起身时实在忍不住低声说了句:“艹,膝盖真特么酸啊!”然后就被那个牙都掉光了的老家伙,用拐杖指着鼻子骂道:“粗鄙!走走走,别再来了!”
比这个更难受的是接受那些姑姑婶婶奶奶阿姨姐姐妹妹侄女舅母……的问话和审视,看自己的眼光就好像要穿透衣服似的;很多问题已经涉及到了个人隐私和人格尊严。
“哟,长得可真俊啊,看样子挺厉害的,怪不得阿紫喜欢。”
“小丁啊,白天少干点,晚上可不能偷懒,杜家就靠你了,哈哈哈……”
“丁一,听说那头小母猪是你治好的?对付雌的,你还真有一套啊!”
“丁一,你家有族谱吗?祖上当过什么王或是什么官?仙宗有认识的人吗?家里除了卖猪养猪,还有别的生意吗?”
……
女人们可以用开玩笑的方式来贬低、嘲弄自己,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反唇相讥、当场翻脸呢?丁一只能在醉氧地状态下,唯唯诺诺地度过了有史以来最难熬的大半个上午,想要撑过整个上午,还有五家人家要跑!
“最难搞的就是二房和三房,那些七姑八婶的其实离得很远,不用去理会她们,就当是放屁,其他人家,包括下午来的那些人,都会求着你的,放心吧,这我有经验。”马哲开始倚老卖老起来。
“但愿如此吧。咦,不对啊,马叔,我见你在这两家一直毕恭毕敬地,您可千万别坑我。”丁一道。
“马叔是过来人,不和她们一般见识。你可以先记着账,如果以后阿紫要整顿门风,咱就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马哲咬牙说道。
丁一吸了口冷气,点了点头,道:“懂了。马叔,您这本账得有两尺厚了吧?”
“胡说,哪有这么厚,不对,不对,哪有什么账?走走走,下一家!”马哲急忙加快脚步,踏入下一个院子。
……
五月初十是丁一永生难忘的一个日子,这一天,杜家的主要亲戚都知道了新姑爷是个什么模样,丁一也真正了解了,什么叫世家大族。上午走了一个马拉松,下午耗干了口水,到了晚上还要和那些丫环、家丁们斗智斗勇。
杜家一共为丁一派来了六名侍女,四名家丁,这些人都是从紫鸢小姐的佣人队伍里分出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紫菜宠的,个个刁钻跋扈,不把自己这个新姑父放在眼里,样样都要按照杜家的规矩来。
院子配备了厨房,累了一天的丁一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喝口热茶吃口热饭,结果是被四个伶俐的丫头,一口一口喂饱的,拘谨的丁一大多只吃了离得最近的两道菜;
饭后想要洗个澡,那些丫头非得说要帮忙宽衣、擦背,丁一拗不过她们,只能退而求其次,要求换男的。没想到进来的两个家丁一脸的不情愿,一问之下,都说是丁一要他们来服侍洗澡的。原来杜家根本就没这规矩,丁一只不过是被那几个丫头给戏弄了。
五月十一,丁一总算脱离了苦海,以工作繁忙为由,不回杜家,住宿舍。晚上,丁一找来段雨章,告知其身份已被杜家识破,让其尽快去长安和牛随安等人返回南魔界,自己则想办法偷偷放跑其女段蓉。
段雨章有些感动地说道:“丁掌柜,小女就留在杜家吧,那样对她或许更加合适。”
“为什么?”丁一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