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小郎君说的故事,何尝不是一种生死相许?周生死了,罗娘子就算活着,怕也是生不如死……”船娘子目光幽幽地望着远方,船上虽然有蓬,却不像画舫那样四周封闭,两边都是空的,无遮无掩,可以看到周边的环境。
“罗娘子太可怜了……”哭成泪人的少女感情最丰富,眼眶都是红的。
“那边的兄台,可否上船来一聚?”周显刚准备说什么,一个粗豪的声音从画舫上传来,听来就是刚刚赞叹《雁丘词》的那位。
随着声音落下,一个身影从画舫里走出来,到了船头上。
几人看了过去,只见那人身材高大,粗壮结实,几可与奚虎相比,足有一米九左右,却作读书人打扮,长衫皂巾,衣袂飘飘,只是与威武雄壮的身材一比,未免带着几分滑稽。
他还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反而故作姿态,想要表现出文雅之气,双手背在身后,脚下三八步分开,力求展现出读书人温文尔雅的一面。
“砰!”
没等他站稳,原本距离就近的两艘船猛地撞到了一起,正尽力表现的他,因为船身幅度巨大的震荡,顿时一头栽进了湖里。
“噗通!”
水花四溅,干净利落。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周显顾不上船还没稳,一手抓紧了船边的横杆,大声喊道。
落水的家伙显然不会游泳,正在水里挣扎翻腾,原先表现出来的斯文早就扔到一边,只顾着惨叫了:“救我,救我,我不会水,咕噜咕噜……”
周显虽然会游泳,却不敢傻傻地跳下去救人,以对方那粗壮的身材,自己下去救他,估计就先被他弄死了。
画舫上的人此时也都出来了,足有七八个,有男有女,但看到落水的倒霉家伙,却没有一个敢下去救人的,全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符叔和奚虎两人强壮有力,却不会水,也不敢下去救人。
眼见落水的家伙还在扑腾,周显急中生智,朝画舫上大喊:“有没有绳子,把绳子扔下去救他。”
“有,有……”一个穿着一身锦袍的家伙最先反应过来,也不知从哪抱来一捆绳子,直接就朝湖里扔了下去。
“……”
周显当场要疯,这家伙跟落水的人有仇吧,叫你扔绳子,居然真的把整捆绳子扔下去,自己不抓着绳子的一端,怎么把人拉上来?
他还以为这种事只会出现在电影电视的搞笑画面里,没想到现实里真有这种蠢人。
“用船桨!”他又大喊了一声。
画舫上的船夫立即拿来船桨,去够落水的人,但因为刚刚他的挣扎扑腾,却离画舫有些远了,船桨太短,够不到。
眼见落水的家伙扑腾的动作越来越小,周显正要心一狠跳下去,一张大网忽然从天而降,一把罩住了快无力挣扎的倒霉家伙。
周显转头看去,原来是操舟的老翁把捕鱼的网撒了下去,符叔和奚虎连忙上去帮忙,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把落水的家伙弄上了画舫。
主要是小船这边没有空间安置,画舫又与小船相连,把人弄上去倒也简单。
弄上画舫甲板的家伙已经一动不动了,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妙。
那个把整捆绳子都扔下去的锦袍家伙蹲下身去探他的鼻息,然后浑身一颤,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没、没气了……”
“死、死了?”
画舫上的几人一下子就懵了,个个脸色变得煞白,这落水的人身份可不简单,突然死了,他们一个个也别想好过。
周显气急败坏地一把跳上画舫,推开围着的人,开始对落水的家伙施救。
虽然以前从来没亲手救过人,但一些心肺复苏的道理和步骤还是懂得的,一手按压在对方的胸膛上,另一只手按在第一只手上,开始用力按压。
按了几下后,开始给对方开放气道,一手按着他的前额,用手掌推动,让他头部后仰,另一只手握拳成喇叭状,朝他嘴里吹气。
周围一个个人都傻眼了,虽然不明白周显这么做具体有什么用,但却隐隐意识到,他是在救人。
“咳——”
随着周显第三次吹气时,落水的倒霉蛋终于有气了,猛地吐出了一大口湖水,眼睛也睁开了。
“我……你们……”抬眼看到周围围了一圈的人,落水的倒霉蛋还有些神志不清。
“牛兄——”那个一身锦袍的家伙连滚带爬地过来,一把扑到他身上喜极而泣地嚎叫。
“滚开,我就要被你压死了。”落水的倒霉蛋大概终于回过神来,咬着牙齿说道,要不是刚刚在水中挣扎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他绝不介意一脚踹翻他。
“牛兄啊,我差点以为你就死了,呜呜~~”锦袍男放开他,却由嚎叫变成了痛哭。
周显不自觉地后退一步,这家伙明显是个傻子,不说刚刚扔绳子的蠢事,就是眼下这哭嚎的行为,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还是离他远一点的,免得被传染了。
落水的倒霉蛋身强力壮,休息了一会,终于可以坐起来,看了一圈围着的人,问道:“是谁救的我?”
锦袍男立即指着周显:“牛兄,是这位小兄弟救的你,他……”把刚刚救人的经过牛头不对马嘴地形容了一遍。
落水的倒霉蛋目光古怪又感激地看向周显,那种怪异的救人方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却不妨碍他的感激之情。
“真正救你的是那位老丈,若不是他用渔网把你网上来,你就真的死了。”周显却没有居功,指了指在收拾渔网的老翁。
“多谢老丈。”倒霉蛋立即起身朝老翁深深一躬,又对周显道,“也多谢小兄弟……咦,你就是刚刚讲罗娘子的那位兄台,声音是他没错。”这时候他竟然还想得起来刚刚说的故事,可见神经和他的身材一样粗豪。
经他提醒,一船的人也都看向周显,大概都没想到,讲出那么一个感人肺腑的故事的人会是这样一个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