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众人看去，只见外围马车的车前室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
尽管穿着男子的窄袖长袍，头发也是高高束起，从白皙的肌肤和窈窕的身姿，还是能看出那是个女子。
护卫长惊讶。
她何时上了马车，他们三日竟都不曾察觉。
夜风卷起李玥妩的衣摆，无端生出几分缠绵。
腰间的暗扣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仿佛稍稍用力就能折断。
但没有人轻视她的存在。
李玥妩脚下轻点，踩在马背上借力，一个翻身，轻巧落地。
抓起两把掉落的长刀，抬眸，挥手，两个刺客就倒了下去。
她动作太快，表情平静的仿佛只是他们的错觉。
短暂惊愕后，他们立即动了起来。
没有犹豫，迅速分出大批人把她团团围住。
李玥妩的目标很明确，踹开挡在身前的刺客，径直向黑衣人而去。
两刀相接，黑衣人被震得手腕发麻，不由自主退了两步。
李玥妩看准时机，旋身追上，一刀横扫，一刀下劈。
黑衣人稳住身形，只来得及匆忙格挡下一招，随即肩上就挨了一刀。
十足的力气，径直断开外面的棉袄和里层的护臂，切入肉中，对上肩胛骨才堪堪止住。
她果断收刀，以左手刀为支撑，并脚踹出。
黑衣人的惨叫声还未发出，就被踢出三丈的距离。
护卫们见机而上，顿时将他捅了个对穿。
一照面，不过五招，眨眼的功夫就损失了一人。黑衣人神色凝重，合做一团，围了上来。
护卫长见状要上前帮忙，被李玥妩呵住。
“护好他便是。”
李玥妩的声音不大，夜风一吹就散了。
黑衣人转换着阵型，寻找她的弱点。
李玥妩没有耐心等他们动手，提刀而上。
右手绕后，刀背贴身，挡住自后而来的攻击，寸步上前，右手刀架于左肩胛骨，左刀横扫，缠头裹脑。撤步，左手转腕，左手刀绕后，右刀紧跟，双刀并柄，双环刀转腰缠白蛇。
招式转变之快，只余寒光和残影。
金鸣声未尽，她已至圈外。
左手刀缠住一个黑衣人的刀，矮身弓步，右手刀前撩。
又有一人倒下。
霍翊安心中好奇，可马车外激烈的打斗声叫他不敢轻举妄动。
犹豫再三，他用匕首小心挑起一角车帘。
越过护在马车前的护卫们，他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战场。
纤瘦的身形在六个黑衣人间游走。
目光偶尔能捕捉到她的动作，但双刀的刀光又仿佛织成一张细密的网，将她笼罩其中，看不清面容。
她，难道就是哥哥说的准备？
霍翊安挑起的缝隙更大，四下都扫了一圈，确定只有一人。
只在他观察的功夫，围着李玥妩的人又少了两个。
被踢出战场的黑衣人伤势逐渐惨重，偶尔还能看到被长刀撩起的断臂。
护卫长也是从战场上的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过，见此情形也觉得脊背发寒。
他不敢多分神，应付着扑来的刺客。
李玥妩的战斗到了最后时刻，她右手的刀插入对方体内，卡在骨骼间，竟不能拔出。
不做留恋，果断弃刀。
她双手拿一刀，脚步一转，换了刀法。
削刀，上步撩刀，翻身撩刀，刺刀，左步后撤，回身刺刀，右脚上步，迎刀，推刺，上步，左右撩刀，转腕顶刀，劈刀，挑刀，抽刀，转身云刀，下削刀，再挑，再劈，前刺，横扫。
李玥妩的刀，只攻不退。
刀锋犀利，招式连贯，可缺点也很明显，几乎毫无防守，弱点皆露。可即便知晓这破绽，被逼的连连后退的黑衣人也毫无还手之力。
一招垫步顶把，转身劈刀，李玥妩解决了最后一个黑衣人。
她踹开倒向自己的尸体，站直身子。
夜色浓郁，山间血腥味弥漫。
李玥妩蹙着眉，踢起脚边的长刀左手接住，双手持刀，步步逼近霍翊安的马车。
护卫长满身是血，已分不清是来自刺客还是自己的更多一些。
随着黑衣人被斩杀殆尽，刺客们破釜沉舟般，攻势越发猛烈。
他能撑到此时，全凭一股劲儿。
李玥妩左手撩刀，随即手中有了第三把刀。
“三刀？”
双刀尚且不能平衡攻与守，三刀又如何使。
李玥妩很快就给了答案。
霍翊安此时看清她的面容，彻底愣住了。
“李……李娘子？”
莫不是他眼花了，长欢小馆的主家李娘子怎会在此，还，还连斩十个黑衣人，分毫未伤？
他有心看得更清楚，不由往前贴了贴，随即，眼前一暗，血腥味扑鼻。
他僵直身体，缓缓抬手，抹了把溅在面上的血。
而后映入眼帘的情形，叫他此生难忘。
手执三刀的李玥妩宛若地狱索魂者，三刀之下，难有全尸，更不提活命。
单刀是无畏，双刀是无形，三刀则是无敌。
在她单方面屠杀之下，有刺客开始后退。他们争相爬上马背，试图从恶魔手下逃生。
李玥妩冷眼看着，解决完眼前的人，手中的三刀接连甩出，三道惨叫响起，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闷声。
终于有一人爬上马背，面上劫后余生的笑容还未绽开就僵住了。
他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穿胸而出的刀尖，艰难抬手，抹了把嘴角涌出的鲜血，身躯控制不住的倒了下去。
山间寂静一片。
尚有意识的护卫都放轻了呼吸，带着惊讶和恐惧的目光，小心落在李玥妩身上。
她是谁？为何而来？是敌是友？
若是前者，他们还有反抗之力吗？
李玥妩平复了微微急促的呼吸，转头看向被护在中央的马车，语气冷淡，问：“可好？”
霍翊安对上一双猩红未褪的眸子，咽了咽干燥的喉咙，回了句，“没，没有。”
李玥妩可有可无的点点头。
扫了眼还愣着的众人，道：“清理一下，带上你们的人，连夜过两刃山。”
没有人有质疑，也没有人敢质疑。
他们近乎麻木的动作。
将战死的同伴做好登记，放到一起火化。挑出几个还有意识的刺客绑好，其他的连同黑衣人一起拉到路边，点燃烧了。
烈火烧了整整一个时辰，也不见消减。
李玥妩换了身衣服，让出马车给伤者，翻身上马，率先进了两刃山。
车队异常安静，只余马蹄和车轮声。
从两刃山间抬头，只能瞧见一线深蓝的天。
李玥妩收回视线，眼底浮现几分疲惫。
天似乎快亮了。
天亮又好像还要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