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有本要奏,还望陛下听臣一言。”
说话者正是左相杨询夜。
只见他微微弓着腰,神色恭谨,缓缓地开口说道,
“依老臣之见,薛书廷皇子与大秦公主段清月的婚礼,不妨去大秦举办。”
此语一出,朝堂上瞬间一片哗然。
大臣们神态各异,有的瞪大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神色,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惊掉了下巴;
有的微微张嘴,欲言又止,似乎想要立刻反驳,却又有所顾虑;
还有的则眉头紧皱,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目光中满是忧虑与权衡。
薛晋微微眯起双眸,目光中透着审视,沉声道:
“杨爱卿,何出此言?”
杨询夜神色恭敬,拱手说道:
“陛下,大秦公主远嫁而来,在大秦举办婚礼,一来可彰显我朝对大秦的尊重与诚意,促进两国邦交。
想那大秦与我朝,刚刚结束战争,初次建交,还需不断巩固情谊。
此次婚礼若能于大秦举行,必能让大秦上下感受到我朝的真心实意,使两国关系更上一层楼。
二来,公主远离故土,思乡之情在所难免。在熟悉的环境中举办婚礼,能让公主在倍感亲切的同时,体会到我朝的深厚情谊,减少她在异乡的陌生感。
且大秦风土人情与我国不同,在彼处举办婚礼,定能为这桩婚事增添别样的风情与意义,成为两国交流融合的一段佳话。”
这时,一位身材魁梧、声如洪钟的武将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此人正是继章成渝之子章缶勇之后的京卫将军卫沉!
他面色凝重,双手抱拳,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犹如一条条蜿蜒的蚯蚓,显示着他内心的急切。
他说道:
“左相大人此言差矣!若在大秦举办婚礼,路途遥远,车马劳顿,耗费巨大不说,这一路上的安全保障更是难以周全。
万一途中遭遇不测,不仅婚礼无法顺利进行,还可能引发两国之间的误会和矛盾,后果不堪设想。
且薛书廷皇子乃陛下爱子,此去大秦路途艰辛,皇子与公主难免舟车劳顿,若因此影响了皇子与公主的身体和心情,岂非得不偿失?
末将以为,婚礼当在我朝举办,方保万无一失。”
随着卫沉此言落下,一位面容清瘦、目光深邃的文官也连忙附和道:
“是啊,陛下。去大秦举办婚礼,诸多事宜都难以掌控。
且我朝礼仪制度与大秦或有不同,若在筹备过程中稍有疏忽,恐怕会失了我朝的体面。
再者,众多物资的运输也是一大难题,劳民伤财,实在需慎重考虑啊。”
他边说边微微颤抖着手中的笏板,显得有些激动,那微微颤抖的双手仿佛在诉说着他内心的不安。
孙敬德在看见杨询的建议被这么多人抗议,赶忙出列为他助阵。
他微微低着头,眼神中却透着坚定,说道:
“陛下,臣以为左相所言亦有可取之处。在大秦举办婚礼,虽有困难,但也可借此机会展示我朝的实力与诚意。
若能克服重重困难,成功举办婚礼,不仅能巩固两国关系,更能让周边各国对我朝刮目相看,不敢轻易生事。”
孙敬德低着头,心中想着前几日薛书廷与他交代之事,语气十分的坚定。
既然杨询夜是薛书廷那边的人,那么他提出去大秦办婚礼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只需要支持就行了。
孙敬德想着,不禁为自己的聪慧感到得意,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但随着孙敬德话音落下,又有一位官员从都察院队伍中走了出来。
孙敬德一看,赫然是常与自己不对付的右佥都御史赵大飞。
只见他示威似的向孙敬德瞥了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挑衅与不屑,随即开口说道:
“陛下,婚礼之礼,关乎国体。
若在大秦举行,诸多礼仪细节需重新考量,且需与大秦方面反复沟通协调,稍有不慎,便会失了礼数,影响两国关系。臣以为此事风险过大。”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孙敬德投去得意的眼神,显得他神气十足。
孙敬德看着赵大飞这般模样,气得脸色微微泛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不屑地撇过头去,心中已然记上了仇。
等到下朝之后,他定要去落云府找薛书廷告他一状,看他还能不能神气。
而赵大飞看见孙敬德不再与自己对视,心中想当然地以为他是有怒不敢言,不禁更得意了几分。
他哪里知道在他回府之后会有一场大灾难在等着他呢。
不同于二人的针锋相对,朝堂之上还是有人在仔细思考杨询夜的建议的。
譬如首辅张智晟,他在朝多年,虽然近几年已经不闻朝事,但还是挂着首辅之位。
昨日一早杨询夜便去张府上拜见他,跟他说明了一切。
他也并没有因为薛书廷是自己的学生而一口答应,只是说他需要思量思量,便将杨询夜请了出去。
此刻,张智晟拄着龙头拐杖,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动作略显迟缓,却透着一种威严。
他拱了拱手,说道:
“陛下,老臣认为,此事应权衡利弊。若去大秦,困难重重,但机遇亦存;
若在本朝,虽稳妥,但恐被大秦认为我朝缺乏诚意。还望陛下圣裁。”
他的声音略显沧桑,却透着沉稳和深思熟虑,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
此时,户部尚书蒋仲温站出身来,他愁眉苦脸,忧心忡忡地说道:
“陛下,去大秦举办婚礼所需费用巨大,如今国库虽有一定存余,但还有诸多地方需要用钱。
若在此事上耗费过多,恐影响其他重要事务的开展。”
他手中的笏板攥得紧紧的,仿佛那笏板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
这时,始终站在吴奇身后的沈钰站了出来,他恭恭敬敬地躬下腰,态度谦逊有礼,说道:
“陛下,从外交角度看,在大秦举办婚礼虽然有助于拉近与大秦的关系,为日后的合作打下更坚实基础。
但终归是风险众多,一步错步步错,若有一事疏漏,便是失败之时。”
他表情严肃,目光中充满了对局势的分析和考量,那凝重的眼神显示出他对此事的谨慎态度。
在外人看来,他自然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好官,怀有一腔热血,一心为大乾着想。
而在李锦等人看来,他这一举动很显然是完全投靠了自己一方。
不然他为何要在众人面前公然与薛书廷一边的杨询夜作对呢?
看见沈钰的这番动作,一直沉默的礼部侍郎李锦也站了出来。
他神色焦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拱手说道:
“陛下,臣坚决反对去大秦举办婚礼。臣之前与大秦使节有所接触,深知他们礼仪之繁琐,且对细节极为挑剔。
若在大秦举办,稍有不合他们心意之处,恐怕会借题发挥,影响两国关系。再者,臣听闻大秦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各方势力错综复杂。
若此时前往,万一卷入他们的内部纷争,后果不堪设想。”
眼瞧着朝上众臣众说纷纭,一番说下来皆有自己的道理。
杨询夜却只是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胡须,神色从容淡定,说道:
“诸位莫急。虽确有困难,但只要筹备得当,皆可解决。
大殿下黑甲卫在手,只要他大秦不是倾巢而出,足以确保大殿下与公主的安全。
关于礼仪差异,可派专人提前与大秦沟通协商,相互协调。
至于物资运输,虽有难度,但老臣听闻封免途乃是雪云阁之人,并且与钟离交好。
雪云阁各位定是听过吧,仅仅数年便做到云昇第一商会,他们的物资运输能力毋庸置疑。
并且钟离乃黑甲卫军师,由他带着封免途,定然无误。
且此次婚礼若能在大秦圆满举行,于我朝在各国中的威望亦有极大提升。
周边各国见我朝如此重视与大秦的联姻,必对我朝更加敬畏,于我朝未来的发展和稳定大有裨益。”
薛晋陷入沉思,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椅的扶手,面色凝重。
虽然他确实也想让薛书廷去大秦举办婚礼,但他还是要稍微地装一下。
他是个明君,可不能独裁!
片刻后,薛晋开口说道:
“既然如此,此事便这么决定了,如杨相所言,大皇子薛书廷携大秦公主段清月代表大乾出使大秦!”
“黑甲卫四道出二道,韩之昂,关钦留守京都;叶麟,程修远,钟离,杜黎川带领黑甲卫护航。”
“此次进士第十的封免途因其是云昇人,隐瞒籍贯,便不予官职,随钟离出行,负责婚礼物资运输一事!”
薛晋说完决定,看着一旁的谢杉已经拟好的圣旨,便不顾台下众臣有些难以置信的神色,决然说道:
“既然众位无异议,便退朝吧。”
台下众臣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着谢杉已然拟好了圣旨,大喊了一声“退朝”后,就跟在薛晋身后离去。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已然空缺的龙椅,心中不免充满了苦涩。
原来这便是: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不是要与你商议吗?!
这种感觉可真是让众人有些不好受啊!
有的大臣呆立当场,眼神中满是迷茫和不解,仿佛还未从这突然的决定中回过神来;
有的则无奈地摇摇头,嘴里轻声嘟囔着,似是在抱怨这决策的仓促和独断;
还有的大臣面色涨红,满心的话语被生生憋了回去,只能重重地叹一口气,那叹息声中饱含着愤懑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