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散开了。
阳光普照大地。
林间朝气蓬勃,草绿树叶青,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随晨间的风摇摆,一副生机盎然的景象。
阿星终于感觉身子像活过来一样,暖和了许多。
深一脚浅一脚的跟在柳辰身后,头一点一点的,眼皮半眯着,像是行尸走肉一样,只剩躯壳在动作,灵魂早已升天不见。
柳辰回头瞥见他这副模样,没好气道:“你至于吗?不就是挨冻没睡好吗,看你那个要死不活的鬼样子就来气!”
阿星伸出食指,拿到柳辰眼前左右晃,惆怅道:“像你这个年纪的人是不会懂的,我还在长身体呢!又冷又困又饿的,我都长不高了!”
柳辰翻他个白眼,不管他的,继续往前走,还越走越快。
阿星顿时来精神了,万一柳辰把他甩在这密林里,那他多危险啊!
而且七哥还没找到呢,可不能半路就泄气了。
“辰哥,等等我!”阿星拔腿就去追柳辰。
柳辰故意拿话挤兑他:“诶,你不说还要长身体吗?就留在原地继续睡吧,还跟来做什么?”
阿星不好意思道:“辰哥,你说这话就不对了!哪有你在前头那么辛苦的探路,我在后头享福的道理!”
柳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往外走去。
阿星紧紧跟着,生怕自己走丢了。
有人往腹地外走,也有人往腹地深处去。
但有时生命是一个饱满轨迹的圆,背道而驰的人也终将会再次遇见。
腹地深处,安达受伤倒地,嘴边的血迹未干,还想继续抵抗,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好不容易蓄力想爬起来,却又支撑不了多久,又倒下了,只能干望着弟子死的死,伤的伤。
魏洱怒目圆睁,大吼大叫,指挥着一众弟子奋力反抗。
谭焱身上烧得没一块好肉,衣服和皮肉紧紧沾在一起,血肉模糊得让人不忍直视。
肉烧焦的味道不断充斥着鼻腔,个个满头大汗,呼吸紧张,神经就快崩断了。
谭洴被巨石压断了腿,断腿成了一摊肉酱,鲜血淋漓的伤口让人心惊肉跳。
尽管已经伤痕累累,但安非和其他还能动弹的弟子都还在奋力抵抗。
奈何这些人实在是太难杀了!
好像身僵如铁,刀剑不入一样,他们既不会流血,也不会感到痛苦,只要你没把他们彻底消灭,他们就会源源不断,前仆后继的往你扑过来。
即使你已经倒在地上毫无抵抗力,但他们好像有意识似的,只要你还在喘气儿,他们都会朝你奔来,直到你死,才转去攻击他人。
而造成这一悲剧的罪魁祸首却只受了点轻伤,还在那里哇哇大叫!
要不是他非要去抓一个来试试他新研制的药丸,惊动了他们,这一众弟子又怎会沦落至此!
魏洱悔不当初,可为时已晚。
当初从淮水阁带出来的一大群弟子,伤亡了太多了,没有哪一个能幸免于难。
在这里,树木高大到不见天日,闷热潮湿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腐臭味。
毒物甚多,虫子、花草、树的汁液,各种你所能看到摸到的一切。
或者说是能感受到事物,比如风、比如雾、比如路过哪个小水洼感受到的热气,都有可能让你丧命!
危机四伏,一切谨慎防备在这里都显得苍白无力。垂死挣扎只会让自己的死相更凄惨一些,对这些僵人毫无作用。
看着这些弟子一个一个倒下,最后只剩十几人还在苦苦支撑,安达拍击地面,老泪纵横道:“我安达万死难辞其咎啊!愧对阁主,愧对你们啊!”
清脆的声音传来,一个妙龄女子蹦蹦跳跳地出现了,身后还跟着一条大蟒。
众人瞪大眼睛,只见女子指尖转着短笛,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身上银饰繁杂漂亮,铃铛叮当作响。
那些僵人齐齐面对着她,眼神本就空洞,现在更加呆滞无神了,不再攻击魏洱他们,就那么站着。
少女眉眼弯弯,长得白,又眉清目秀,不了解她的人,只会觉得人畜无害。
当你尝试到她的手段后,就对人畜无害有了另一番理解。比如:人和动物对她就没有不害怕的。
魏洱问道:“你是谁?”
少女呵呵一笑,银铃般的笑声没入耳朵,有些弟子已经呆了,全然忘了看看还经历了一场厮杀。
少女小指撩了耳边的碎发别在耳后,冲魏洱笑着不紧不慢说道:“你们既然能来这里,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魏洱眼眶一红,情绪激动道:“你、你是那个寨子里的人?”
魏洱上前朝少女走去,满眼不可置信,小心试探的问道:“那你可以带我们进去吗?”
少你挑眉望着他,好笑道:“当然,”
魏洱大喜,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在中土随处可见的香膏,双手郑重其事的递她面前,讨好道:“这是一点见面礼,我们中土的女子都很喜欢的,你可以涂上它试试,保证会更加美丽动人。”
少女不言,望着那香膏,思索了一会儿,才歪头接下了,说道:“谢谢啊,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答应了这个条件,我自然会带你们进入寨子。”
听到能进寨子,魏洱已经笑得眼角起了好几层褶子了。
心里想着这深山老林的女子,哪里见过什么世面,随便拿个香膏就能给他打发了,真是好骗!
这时候听到说一个条件,已经笑得眼睛都只剩条缝了,哪里还顾及着防备她啊。
魏洱立马信誓旦旦道:“只要你能带我们进入寨子,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安非精神恍惚了一会儿,这时才回过神来,急忙大声阻止道:“魏师叔,你别答应她,这女子一定在使诈!”
被这安非大声一吼,魏洱也清醒了不少,差一点就上了她的当了!魏洱一阵后怕,连忙退开几步,与那女子拉开距离。
“我这还没说呢,你怎么就那么着急啊?”女子捂嘴笑,偏过头来打量着安非,笑吟吟道:“你觉得我是坏人?”
安非没法回答女子的话,只是小声嗫嚅道:“反正能控制一大批僵人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女子越发笑得大声起来,道:“那你说,我本来可以让这些僵人把你们都消灭干净,为什么还和你们在这里废话半天呢?”
安非还没开口,魏洱早就坐不住了,出声打断道:“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诡计,你只管把你的条件说过来,答不答应我自会判断。”
闻言,那女子也不笑了,立马严肃起来,正色道:“帮我找一个人,带到这里来,到时候我自会来接你们进寨。”
安非不满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要是人找到了,到时候你不认账怎么办?”
女子两手一摊,耸肩道:“信不信由你咯!”
安非气结,指着女子“你”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魏洱眼神晦暗,示意安非稍安勿躁,才对女子说道:“你说的话只那么空口白牙的一说,又没有什么凭证,的确是难以让人信服,除非你能拿出点什么诚意来,我们也好给你办事不是?”
女子狭长的凤眸一凝,僵人们就都瞪住魏洱和安非他俩,有的眼珠子都要掉不掉的,只剩几根神经在框住眼珠子,场面一度焦作。
魏洱心跳如鼓,再打一次他们会全军覆灭,再说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既然有条件可以谈,何必非要这么较真去送死呢!
魏洱强装镇定道:“那你说说,要找什么人,在哪儿可以找到这人?还有,要死的还是活的。”
女子微敛声息,递给魏洱一条小蛇:“它会带你们找到那个人的,如果我推测的不错,那人应该已经到了腹地了,不过还没有进到这里来。”
“要活的,而且还必须全须全尾地带来。”
在腹地里就好,要是在其它哪个山高水远的地方,还要费好些时日呢!
但魏洱实在是有些不喜欢这条浑身通黑,朝他吐着信子的蛇,僵在原地,没有立马接过来。
女子也不恼,手腕一抖,那蛇就朝安非飞了过去。迅速盘在安非头上,高高昂起头,朝女子吐着信子。
安非跳着双手往头上拍打,想把蛇拍下来,令人意外的是,小蛇不仅稳稳的在他头上越缠越紧,安非手上还多了几个小牙印。
女子冷眼笑道:“别乱动,小心它受惊了,钻进你脑袋里去。”
魏洱听到后,感到一阵后怕,还好自己没有接过来,不然到时候被钻脑袋的就是自己了!顿时看向安非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安非立马愣住,僵着脖子不敢乱动,一脸欲哭无泪愤恨地瞪着女子。连话都不敢说了,怕小蛇趁机钻进嘴巴里。
“它叫槲生,当你们经过那个人走过的地方时,它会捕捉到那人的气味,并为你们指明方向。”
女子又道:“等距离那人很近的时候,槲生会爬到那人身上去,不会下来,你们就把那人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就行。切记不可伤害那人,不然槲生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子向迷雾中走去,朝后挥挥手道:“祝你们好运!”
一大群僵人也浩浩荡荡的跟着她身后,没入迷雾,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