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无忧镇上的一家客栈里,木清眠几人已经酣睡好眠了,连马儿都累得在马厩里不再打转。
山下的晚风是温柔的,就像偶然间路过一样,等无风时,才让人感受到风曾经拂过。
都说风过无痕,可既然是存在过,怎么能当它没来过呢。
镇子小,天在将黑未黑时,行人都会步履匆匆往家赶。更别说现在天已大黑,街上更是人迹寥寥,除了偶然间传来一两声狗吠,整个镇子都好像沉睡了一般,安静无声。
檐下泛白破旧的灯笼,散出微弱的烛光,只堪堪照见青石板路,光亮处是晕开的点点散光,昏暗处是黑沉如墨的永夜。
时至夜半,木清眠翻过身来,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竖耳倾听,寂静无声;强行闭眼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可越压制反而适得其反,越是冒出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来。
木清眠烦郁地从床上坐起,双手使劲挠头,“唉!赶路时,在马上都困得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躺再床上却又睡不着了,真是会折磨人!”
烦躁地起床,摸索着去喝口冷茶,这下好了,更清醒了。
茶杯被捏得快要变形了,长叹一口气,又松开。瘫在椅子上,借着微弱的月光,呆滞地望着房梁;待视线开始模糊,眼睛开始酸涩时,又如行尸走肉般得躺回床上。
只好干望着床顶的纱帐,神游天外;木清眠觉得人生一大痛苦,莫过于此。
阿星一沾枕头,就睡得死沉死沉的,全然忘了无间楼里,就是毫无戒备,连为何做了奇怪的梦,也不知缘由,就仓促赶路了。
此时被木清眠起来连续的动静惊醒了,还以为是梦游,结果听见又说话,又喝茶的,看着倒与平常无异,就没管他。
随即想到,还没问其他人有没做奇怪的梦呢!
赶路时,倒是有歇息个一时半会儿的,不过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倒还耽误行程,就把这事儿压在肚子里。
况且还心有忧虑:一是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说,二是不知道该向谁说。
时机不对,说了白费。
晚上倒是个好时机,可一个二个的不是腰酸,就是腿疼的,疲惫不堪,倒床就睡。
诶!这让人如何开口。
狗哥性子冷,说了他也没啥话回应你,反而自己会先着急起来。
鸣哥虽年长几年,阅历丰富见识广,可一路上让他操心的事太多了,还是不要打搅他为好。
至于公子嘛,那就更不能说了,白天才惹他生气,刚才吃饭时倒是没有了那副别人欠他钱似的臭脸,但是也好看不了哪里去。也没有特意的不理人,就是太一本正经了,让人好不习惯,肯定还在气着呢!阿星苦恼到,这人气性可真大。
等下一次公子在有什么动静的时候,一定要主动点,打破沉默,不然再这样下去,公子不觉得有什么,自己都要憋疯了。嗯,就这样办。
想到这里,阿星放心的又睡下了。
可木清眠还是辗转反侧,默念心经十几遍,也睡不着;睁开眼感觉困,闭上眼又无比清醒;傍晚时分想槲寄尘的事情,现在得闲了又继续想,可分析来分析去,心里总会有另一个声音钻出来打岔,最后不了了之。
“诶,算了,听天由命吧。”木清眠扯过被子,把脸盖上,叹气道。
当阿星和木清眠半夜还在为各自的事情纠结时,鸣哥和梁戌两人,已经把无间楼做怪梦的事分析得差不多了,不过见木清眠已然睡下,就没来打扰。
风过林梢,月落乌啼。
夜间山风大,树上就更冷了。
槲寄尘冻得哆哆嗦嗦的,打着摆子,又搓搓胳膊,实在是受不了了,跳到地上。
找个到人腰际的草丛,丢了几块石头,没有蛇爬出来,也没有听见什么动静,躬身钻进去,缩卷着身体睡下。
而他的背影大爷还在树上,不过不在最顶处,也不在才离地面的低矮树枝上,正是中间段。
太高了树枝细,风大,不安全;太低了,蛇虫蚂蚁轻易就爬上来了,也不行;中间偏上一点就刚刚好,没有冷风,也没有树底的阴冷,温度变化相差不大,有什么突发事情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见槲寄尘钻进草丛,黑影只是瞥了一眼,就继续眠着了。
鸡鸣声起,日出东方,半遮半露的旭日,带来黎明的曙光。
月亮早已不见踪影,灯笼里的蜡烛早就燃烧殆尽,镇上的百姓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卖早点的小贩,走街串巷地吆喝着;提着菜篮的妇人,和卖菜的老板娘讨价还价;沿街的商铺陆续都开了门,打着哈欠的掌柜,和忙碌的伙计;在日头升起时,就注定好了一天所要做的事。
横穿整个无忧镇的忘忧河,依旧静静流淌,桥上人来人往,洗菜的大娘,打水的大叔,无一不透露小镇的和平安详。
一睁眼,木清眠下床就打开窗看,只见河畔的杨柳嫩芽点点,随清晨的风摇摆枝条。望向远处,屋顶袅袅炊烟升起,预示犒赏自己的第一个恩赐已经在进行中了。
或许人就活那么几个瞬间,是家人团聚的一顿饭,是归来的游子看见故乡的第一眼,是久别重逢,是每一个平淡日子里的瞬间。
思绪随着忘忧河,流经每座生命的桥,流过几道湾,汇入江河处。
“公子,早饭来了。”阿星出声提醒道。
“嗯,大家都吃吧,此去吴家堡没有多远路程了,到了后就只等那里管事的消息了,你们不必太过担忧。”木清眠回头对几人说道。
饭后几人就骑马出发,不过不像之前那么赶了,只按平常速度,几人都肉眼可见的轻松起来。
沿着河边的路就能走出镇子,四匹马也精神抖擞,驮着几人慢悠慢悠的,好似也舍不得这忘忧河水。
临行前,客栈老板对木清眠说,无忧镇上的人,正是因为在每年正月十五的花灯节上,把写满烦忧的花灯放进忘忧河,让它流向远方,花灯飘走了,代表烦忧自然就没有了,若是他有空,让明年再来此处,也入俗放个花灯吧。
木清眠表示以后有机会肯定会来的,不过时间就不能确定了。
至于其他三人,又戴面具,又都有武器在身,老板压根就不敢招惹,自然也就只告诉了木清眠。
自然的,木清眠也没告诉三人,免得他们又觉得老板怎么还搞特殊呢。况且自己一看就是好人,所以掌柜的才如此行径,这人与人啊,终究是不能相比的。都怪自己太受欢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