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宠妃难为(3)
“苏……才人。”小尘子听见响动,扶了扶帽子,站在龙凤呈祥的屏风后面,“才人可要起身?”
“嗯。”
秦郁舒坐在床上发呆,玉珠和另一名宫女绕过屏风走进来,玉珠跪到床前,宫女则捧着木盘,上面放着宫嫔的新衣和一副头面。
“苏才人,奴婢侍奉您更衣。”玉珠接过木盘捧着,衣袖滑下,露出她手腕上的青紫捏痕。
“让她来吧,”秦郁舒抿唇,转头问那个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宫女不卑不亢地抬头,语气却谦卑,“奴婢月泉。”
“行,月泉,伺候我更衣吧。玉珠,你去找尘公公要药膏,自己搽些。”
等到秦郁舒穿戴整齐,月泉拿着檀木梳篦,面露期待,“才人,梳头嬷嬷未到,让奴婢给您梳头吧。”
“可以,你看着梳吧。”
月泉手指翻飞,不出一刻钟,秦郁舒的发丝就被盘成精致灵巧的随云髻。
她取了一只攒丝孔雀衔珠钗,放在发髻顶端比划,“才人觉得这样可好?”
垂下的珍珠流苏填补了发髻形状上的空白,秦郁舒点点头,“你梳的很好,以后就让你给我梳头吧。”
“是。”自己的手艺得到主子的肯定,月泉含蓄地抿着唇笑,又往发髻上簪了几朵四瓣琉璃团花小钗做点缀。
小尘子挡住收到风声过来送羹汤的陆贵妃。
“师傅怎么还不回来。”小尘子灵魂出窍状。
一旁的小太监立马恭维,“刘公公看重您,才敢让您守着盘龙殿呢。”
“那也不是这么个看重法啊,”小尘子用衣袖随意地把冷汗擦掉,“陛下久不立后,满宫的娘娘们一年到头都见不着陛下一面。”
“昨儿个突然封了个舞女做才人,今天又……哎呦,娘娘们坐不住也正常,只是这位贵妃娘娘啊,唉,毕竟代掌后宫多年,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小尘子看了眼时漏,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抬手推开门,走到寝殿内。
“苏才人,陛下今早吩咐了,钟粹宫还没拾掇出来,让您近日就安心住在盘龙殿。”
虽然她还没侍寝,但皇帝如此反常地对待她,就足以让小尘子对她小心相待。
“多谢尘公公。”
秦郁舒也向他释放善意,顺带问:“陛下不在,我一人待在此处难免苦闷,不知……”
她话没说完,小尘子就会意。
“御花园的芍药牡丹开的正好,只是奴才身上有差事,脱不得身。苏才人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带着宫人四处看看。”
小尘子事事都交代地很清楚,大到后宫妃嫔的性格阵营,小到钟粹宫主殿的牌匾是先皇亲手书成。
将近午时,言云臻才带着满身戾气回到寝殿。
“都滚出去。”言云臻气冲冲拂袖而坐。
秦郁舒坐在窗边的绣凳上,闻言,也起身跟着向外走。
经过言云臻身旁,他一把扯住秦郁舒的衣袖,“你留下。”
他让留下,秦郁舒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一句话也不说,等言云臻自己开口。
“你的家人呢?”良久,言云臻哑着嗓子问她。
秦郁舒不信言云臻没调查过她,但还是老实回答:“闹饥荒,除了我,都饿死了。”
“给你梳洗的人呢,怎么给你穿的这么素净?”
他的脑回路太跳脱,饶是秦郁舒已经在前几个本里见识过大风大浪,还是差点没跟上,“陛下,妾只是个才人,再华美,就不合适了。”
这话说的,倒像是嫌弃他给的位分太低。
“既然如此,朕就封你为婕妤吧,让丫鬟进来给你重新梳妆。”言云臻没在意,满不在乎地叫人进来。
刘敏生耷拉的眼睛瞪大,短短两天,从舞女跳到三品婕妤,这像话吗?
但他不敢多说,相信前朝后宫也没人敢多说。
只是……
刘敏生不得不问:“陛下,今儿早上的圣旨……?”
早上言云臻说要给苏氏升个位分,才拟好圣旨,还没来得及宣读,怎么就又升了?
要知道,后宫根本没几个人,苏绿夏这么连跳,现在品阶在她之上的,就只剩下陆贵妃和刘昭仪了。
她们的父兄还都是于江山社稷有功之臣。
“你们好好给她装扮,朕重新拟旨,立刻晓谕六宫。至于钟粹宫,好好把主殿修缮一下吧。”
只有婕妤及之上才可做一宫主位。
月泉和玉珠绞尽脑汁,皇帝说喜欢越华美越好,她们就给秦郁舒换了碧色绣柿蒂纹浣花抹胸,下搭嫣红色折枝花卉下裙,外面披着朱色百蝶穿花云罗大袖,深深浅浅的红色配着碧色抹胸,确实富贵逼人。
为了和衣衫相称,月泉把她满头黑鸦鸦的发丝盘成牡丹髻,每一个饱满的小髻上都簪了花丝团云红宝石钿子,发髻正中央是衔着短流苏的五尾凤钗,又在耳后对称插入两只水晶博鬓,两排齐整的流苏正好代替耳坠。
皇帝既然这么提要求,自然有他的道理。
秦郁舒坐在妆镜前,细细思索言云臻的意图。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言云臻遣散宫人,端详她许久后,竟然哭了。
嗯?哭了?
作为妃嫔,秦郁舒拿着手帕想给他擦泪,言云臻偏头躲过,拿过帕子自己擦。
“苏绿夏,”言云臻眼神渺远,不知道在透过她看谁,“你和朕心爱的女子长得很像。”
“是吗?”
言云臻低头自顾自喃喃,“只是朕从来没见过她把头发全部盘起的样子。我从前总夸她鬓发如云,要是盘成妇人髻,不知道要用多少金银玉饰作配。我说我会把我的俸禄,封地的税收,都拿来给她置办衣服首饰。”
“只差一点点,朕就能看到她为我盘起长发的样子。”
“就差一点点,我说我不做皇帝,也绝不委屈她,我会让她比满宫妇人都过得舒坦富贵。”
这话不假,言云臻做王爷时,最擅经商。
“可朕最后连她的尸首都没找到,”言云臻怅然若失的神情增添了浓浓的恨意,“朕从雍州回京大受封赏,她却连一座坟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