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禽兽,狂妄之极!”
前方递来的文书,被王松狠狠的摔在桌上。他转过身去,看着墙上的舆图,心里面犹自不能平息。
马扩拿起文书,和李若虚一起,看了下去。
良久,二人才抬起头来。
“金人豺狼本性,禽兽不如,手无寸铁的百姓都要任意屠杀,而且翻越两国国界,此举形同于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若虚点点头,对马扩的话表示赞同。
“金人睚眦必报,蛇蝎心肠。陕西一战,金人损兵折将,完颜娄室也战死。如今厉兵秣马而来,看样子是攒足了精神,想要抱一箭之仇! ”
王松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兵强马壮时也不惧你,如今再来,血战就是了。
“西夏有什么动静吗?”
王松转过身来,面色已经平和,坐在了椅子上。
“西夏屯兵在边境,看样子是只等金人南下攻宋,就群起而攻之。此外,金人的海师和我海军在东海面上相遇,双方都损失不小,金人又退了进去。”
王松点了点头,忠义军水师船多人多,火器犀利,金人只怕难占便宜。
“江南如何样?听说荆湖闹的挺大的,是也不是?”
历史上的这一场农民起义,可是坚持了五六年之久。而剿灭他们的岳飞,如今却在自己的帐下。
“相公,杨太的大军已达数十万人,不仅在洞庭湖站稳了脚跟,而且已经占据了岳州、辰州、潭州等陆上州县,已成气候。”
李若虚点头道:“湖广宣抚使李纲连连败退,已经退出了荆湖南路。如今杨幺大军是越闹越大,完全控制了荆湖南路。朝廷焦头烂额,兵力捉襟见肘,恐怕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王松点点头,暗叹这杨幺如何如此凶猛,完全超出了历史上的记载。就算南宋朝廷如何孱弱不堪,就算岳飞、刘锜等人不在,以长江以南的朝廷诸路,韩世忠、张俊之流,对付区区洞庭湖弹丸之地,怎会如此有心无力?
“想不到这杨太,竟然有了几十万部众! 即便是我忠义军全军,也不过十六七万人而已。真是后生可畏呀!”
王松摇摇头,嘴里不禁叹道。
他哪里知道,义军做大的背后,少不了忠义军巨大的火器支持。
江南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大宋朝廷为了维持高昂的军费以及日常开支,只有以各种名目增加赋税;官府横征暴敛,官吏上下其手;商贾为谋取暴力,囤积居奇;百姓不堪重负,饿死无数,只能放手一搏。
“西夏蠢蠢欲动,留着始终是后患。”
王松转换了话提,沉声道:“这一场大战,就从西夏开始吧。”
北宋重和末年,经过历次大战,宋朝已经彻底控制了西夏赖以帝国的屏障,横山地区东部,西夏灭国在即。也就是在同一年,北宋遣使联金攻辽,以谋求幽云之地,西夏逃过灭国之劫。
而趁着宋金不和,金人南下侵宋,西夏也趁机占领了宋夏两国的许多军事要塞,比如大名鼎鼎的平夏城,西安州等地。
靖康二年,金人更是把攻占的陕西北部约数千里之地划给西夏。而靖康三年,西夏又占领了定边军的大片地方。
“西夏国内,宋人士子不少,大多都是饱学之辈。此等犬儒对我朝军伍之事,包括边塞地形都是颇为熟悉,为西夏出谋划策,思之让人痛哉!”
马扩有感于辽人叛臣兴风作浪,怂恿女真人南下侵宋,几致大宋有亡国之灾,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王松点了点头,历史上从来不乏奴颜婢膝、人面兽心的\"汉奸\"们。只要有利益可图,高官厚禄,这些人连他亲爹娘都可以出卖,更不用说什么国家民族。
“在报纸上登一下,赦免叛逃的宋人,根据能力大小,授予官职。”
王松沉思道:“西北苦寒之地,这些读书人都是科举失意,生活窘迫,说起来这也是官府的职责。”
“相公既然打算对西夏用兵,打算从何处进攻,难道说是葫芦河川?”
李若虚的话,让众人都纷纷沉思起来。
王松点点头道:“不错,就是葫芦河川。 此战的第一战,就从恢复平夏城开始!”
横山山脉绵延400多里,也是宋夏双方厮杀的重点区域。横山山脉的最西端以南地区,是大宋控制的关中平原,而横山最西端以北,则是西夏控制的西套平原。
大宋以往攻击西夏,利用的是贯穿山谷的三条河道,即: 葫芦河川、泾水、洛水,而距离西夏都城兴庆府最近的就是泾原路的葫芦河川。
宋哲宗访以边事,章楶颇合上意,命知渭州。章楶至即上言建城胡芦河川,据形胜以逼夏。章楶阴具板筑守战之备,帅四路师出胡芦河川,筑二城于石门峡江口好水河之阴。二旬有二日成,赐名平夏城、灵平砦。
平夏城所处石门峡江口,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平夏城的修筑,截断了西夏南下攻宋的道路 , 控制了被西夏人称之为唱歌作乐田地的葫芦河川。
宋徽宗大观年间,宋展筑平夏城作军,名怀德军,知军种师道。辖七砦、一关、十堡等寨隶之,与西安州、镇戎军互为声援。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十一月,夏兵攻占怀德军,杀害宋知军事刘诠、通判杜翊。其周围的西安州、镇戎军也被西夏重占。
可见赵佶治国如何轻率,一国之君,对国事却是肆意妄为,轻佻善变,可谓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事已至此,如今忠义军要从平夏城开始进军西夏,也得把这个跳板拿下来。
况且,王松也不想纠缠在那些一城一地的纠缠上,他要的是大规模的杀伤对方,直取对方的老巢。
“相公,下官有一言。”
马扩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王松不觉得有些奇怪,开口笑道:“马宣赞有何话说,畅所欲言就是,不必如此迟疑。”
马扩点头,沉声道:“刘锜驻守邠州,与渭州近在咫尺。相公要克平夏城,进军西夏,不会是派刘锜出任主帅吧?”
王松点了点头。不难看出,马扩对刘锜带兵是有顾虑。
果然,马扩沉声道:“刘锜乃德顺军人,正在熙河路,其兄刘锡又是朝廷熙河经略使,刘家在熙河乃是名门望族。相公让刘锜带兵,其中利弊,相公还是慎之。”
刘锜出身将门,是已故的泸川军节度使刘仲武之子。其兄刘锡乃是宋廷熙河路经略使,陕西之战,曾担任五路军统制,乃是实实在在的陕西大族。
熙河路辖熙州、河州、洮州、岷州、通远军、兰州、湟州、西宁州、积石军等,与刘锜镇守的邠州接壤。
如今,王松让刘锜去攻取西夏,长兄如父,万一他兄弟联手,刘锜投靠了刘锡,不但伐夏大计功败垂成,反而会使忠义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王松也是陷入了沉思。刘锜乃是历史上的名将,与岳飞齐名。威震西夏,力挫完颜宗弼,大破金人铁浮屠,武功之盛,虽韩信泜上之军,无以过焉。
“相公,刘锡陕西之败,死伤惨重,朝廷已经是猜忌甚深。”
李若虚上前道:“刘锜驻守邠州,只有五千之数,征伐西夏,相公必会再派大军。下官不才,愿随大军前往邠州,协助刘锜,挫退西夏,确保北伐战事的顺利。”
王松眉头一抬,李若虚果然是说出了他心中之事。
西夏历经战火,虽然已经是夕阳西下,元气大伤,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境内几十万大军,依然是虎视眈眈。还有察哥这样的名将手握兵权,五千大军征夏,自然是儿戏了些。
不过,忠义军向来是精兵路线,也不会有十万八万的军士让部下去挥霍。只要四五万的大军,攻其一路,怎么也不会吃亏。
况且,刘锜历史上都是以少胜多,以弱克强。这次,给他几万大军,看他如何应对。
至于倒戈之嫌,若是他旗下的军官都背叛了自己,那他也只有自认倒霉了。
即便刘锜要倒戈,他也有挽救的办法。他部下虽然猛将如云,但要独挡一路,他宁愿把宝压在这刘锜身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王松点了点头,沉声道:“那这陕西之地,就要李公跑一趟了!”
马扩欲言又止,轻轻摇了摇头,闭上了嘴巴。
既然相公已经乾纲独断,他这个幕僚也只能俯首听令了。
“从京兆府调一万步军,三千骑兵,五千辐兵,李彦仙带兵北上邠州,会同刘锜。刘锜为征夏元帅、经略使,李彦仙为副帅、经略副使,统帅马军,李若虚为渭州帅府参赞,军中将领一律归刘锜号令。”
李彦仙本就是陕西宁州人,在当地也是颇有名望,这次去,也是荣归故里。宁州北进就是平夏城,李彦仙也有地势熟知上的优势。再加上他统帅马军,即便刘锜有所想法,也要顾及李彦仙的影响。
马扩暗暗点头,王松如此做法,已经是有了全盘考虑。看来自己是多心了。
王松继续道:“我会修书一封给刘锜,让他带给他兄长刘锡。路到底怎么选,就看他自己的了。”
马扩惊道:“相公,京兆府三万余大军,凤翔府带走了五千,刘锜已经带走了五千,如今再带走一万八千人,京兆府可就只有五千之数。这万一大宋朝廷派兵来攻,只怕京兆府危矣。”
曲端被杀,泾源军作鸟兽散,许多人都投在了王松手下,京兆府也藉此招兵买马,编练出了三万多大军。
延安府因为种家军的存在,轻易就聚集起了上万大军,都在李世辅和种冽的麾下。
正如马扩所说,京兆府虽然兵强马壮,但一下子抽掉两万八千军马,这未免太多了些。
“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的狗胆!”
王松冷冷道:“无论是吴玠,还是各路的英雄豪杰,谁要在这紧要关口攻打京兆府,本官一定让他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屋里众人都是肃然。忠义军如今名声在外,谁要出幺蛾子,也要仔细掂掂自己的分量。
“相公,刘锜出兵葫芦河谷,只此一路,恐怕难平西夏。”
王松哈哈一笑。李若虚果然是大才,也懂得双翼齐飞的道理。
“李公无忧! 既然要打这灭国之战,自然会断其另外一条胳膊。”
两翼齐飞,金人的挑衅,只有先放下,趁其不备,先灭了西夏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