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万物萧索,东京城周围,也是白茫茫一片,尽为白雪覆盖。
皇城垂拱殿中,大宋官家赵桓面沉似水,端坐在宝座之上,眉头紧锁,愁意难消。
炉中炭火熊熊,却也驱不走殿中诸位臣子身上的寒意。
女真人卷土重来,两河和陕西、山东之地,又一次陷入战火涂炭。
金人三路大举入侵:一路由左副元帅完颜宗瀚攻略河东;另外一路由右副元帅完颜宗弼率兵自沧州渡河,攻略河北、山东;陕西路则由陕西诸路都统完颜娄室与副都统完颜撒离喝自岢岚州渡河,攻取陕西。”
尚书左丞、门下侍郎耿南仲大声念道:“陛下,金人肆虐两河、山东、陕西各地,如之奈何,还请陛下明示!”
赵桓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金人侵我大宋,三镇之地,太原、河间,包括真定府都被金人攻克,唯有中山犹存。朕已决议,遣师往两河之地,厉兵秣马,对抗金人,不知众卿家意下如何?”
两河中原屏障,民风强悍,只有保住两河,中原才有遮护。
宗泽看了一眼王松,上奏道:“陛下,金人狼子野心,灭我大宋之心不死。陛下可遣要员,于陕西、河北募兵各数万人,京东、京西各募二万人,专派大臣节制。且令于京东西,河北东路、永兴军、江淮荆湖等路均设置帅府以抗金。如此不出三年,金人必退!”
宗泽因为在金兵围东京城时,自河北率兵屡犯苦战,遂还汴京,得到赵桓的赞许,如今暂代签枢密院事一职,和王松算是上下级的同事关系。
王松也随即上前肃拜道:“陛下,宗相公所言甚是,臣附议!”
赵桓满意地点了点头。两河和陕西之地不至于溃烂,多亏了王松练兵。要不是朝廷源源不断的从东京派出编练的新军,恐怕很多重镇如大名府、中山府、甚至河东、河北南部都已经被金人攻陷了。
最起码,编练出来的新军,没有让金人再越过黄河,又来一个兵临城下。
王松话音刚落,已经有官员在殿中高声奏道:“陛下,王松、宗泽,包藏祸心,臣请诛之!”
王松吃了一惊,向旁边看去,却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奸臣秦桧。
王松一股无名火从心头升起,但君王在前,他不能僭越在前,训斥小人。
“秦中丞,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赵桓不满地道:“王松,宗泽一心为公,又从何谈得起包藏祸心? ”
秦桧面不改色心不跳,正色道:“太祖收藩镇之权,有宋170年之太平。王松、宗泽欲募兵节制,此乃藩镇之祸也。二人居心叵测,请陛下诛杀之!”
“陛下,秦桧所言,狗屁不通,居心叵测,妄为臣子,陛下若是杀了臣子,这普天之下,最高兴的,莫过于金人。”
“王松,你一介相公,怎么口出污言秽语,真是粗鲁至极!”
王松一番话语,让秦桧面色巨变,马上难看了起来。
“对君子自然是谦恭有礼,对奸佞当然是要痛加鞭斥了!”
王松面色平静,上前奏道:“陛下,秦中丞忠心赤胆,为国为民。臣请陛下派秦中丞到两河前线,带领军士与金人周旋。”
秦桧冷冷道:“王松,本官乃御史言官,怎能征战沙场? 你如此公心私用,莫非想陷本官与军士于危地乎,陷朝廷于危难乎?”
秦桧状元及第,思维之敏捷,祸水东引之能力,自然是非同一般。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是纸上谈兵,就不要在这里大放厥词,巧言令色,指鹿为马了!”
王松冷笑道:“不懂装懂,动不动就妄言诛杀大臣,其心恶毒如此,你难道是金人的细作! 若都是寡廉鲜耻的无知之辈充斥朝堂,枉杀大臣,天子成了罪魁祸首,我大宋能征善战的将领都是死于非命,又如何能战胜骄横暴虐的女真铁骑,难道靠你这口蜜腹剑,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吗?”
“你……”
秦桧手指着王松,气得浑身发抖。
“不知兵的酸儒,闭上你的臭嘴,不要在这里丢人!”
王松断然打断了秦桧的话语,肃拜道:“陛下,宗老相公乃是忠义志士,又岂是朝中居心叵测的小人可比。金人围城时,宗老相公在外与金人大小数十战,一心为了朝廷和陛下。他胜多输少,乃是无可置疑的事实。秦中丞中伤大臣,包藏祸心,竟然用枉杀大臣,与金人细作何异,其心当诛!”
赵桓看了一眼气的脸色通红的秦桧,沉声道:“大敌当前,秦中丞就不要捕风捉影,在莫须有的事情上赘言了!”
皇帝发话,秦桧虽然气愤至极,赶紧喏了一声,悻悻退下。
张叔夜暗自发笑。王松七步成诗,这秦桧非要和他去杠,岂不是自取其辱,贻笑大方!
朝堂之上的众臣都看得清楚,王松数次大破金人,在大宋官家心中,如今已经是泰山压顶,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无论是谁,也不愿意此时去触皇帝的霉头。
耿南仲轻声咳嗽了一声,唐恪心知肚明,他上前一步,朗声奏道:
“陛下,金人以河北、河东各郡县职员多缺,应开贡举士以安新民。乃令南北各以所习课业取宋辽文士,分南北榜,号称“南北选”。若是如此下去,民不知有国,士不知有朝廷,还望陛下如宗相公所言,派遣要员,前往北地,抚民募兵,宣抚教化,伺机恢复。”
赵桓点点头,温言道:“少宰可有推荐人选?”
唐恪肃拜道:“臣推荐同知院王松。他本就是两河、陕西宣抚使,由他出任,乃是最佳人选。”
赵桓“哦”了一声,再没有言语。
殿中大臣心里清楚,秦桧与唐恪一明一暗,摆明了要把王松从朝堂上踢出去。两河宣抚使,无兵无将,有宣抚之权,却无调兵之符,去了就是代罪羔羊。
御史台的士大夫们本来是弹劾诸臣,如今却和门省下的士大夫们沆瀣一气,共同对付王松这样一个武臣,大宋士大夫的尊严,已经是荡然无存。
张叔夜咳嗽了一声,站出来道:“陛下,东京城国家之都,也要人守。莫不如让王相公守东京城,保社稷安全,慰万民之望,也是一桩益事。”
赵桓点点头。他如今还真的离不开王松,募兵、练兵,即便是和众大臣唇枪舌剑,那一样都缺不了他。
就像刚才那样,秦桧贵为状元,也让王松怼的哑口无言。
不过,两河、陕西的烂摊子,总得有人去收拾。
赵桓犹豫不决,阳光飘向了耿南仲。
“耿相,你意下如何?”
王松心里咯噔一下,这个时候,赵桓问耿南仲的意思,让他莫名地一颗心沉了下去。
果然,耿南仲肃拜上前,开始了他的表演。
“陛下,以老臣之见,可以留下王相公麾下的几个将领守东京城及京畿道。另任王相公宣抚两河、陕西,募兵练兵,以抗金人。满朝文武大臣,除了王相公,又有谁可以对抗金人,光复旧土。请陛下允之!”
王松心里叹息。耿南仲此举,不但把自己踢出了朝廷中枢,而且还削弱了自己身边的武将势力,真可谓是一箭双雕,看起来为国为民,公心使然,实则是暗藏杀机,掣肘王松,置他于险地。
赵桓点了点头,沉声道:“破虏,北上抗金,你自己有何见解? 你若是不愿前往,朕绝不勉强!”
果…果然,赵桓还是对自己的东宫帝师信任有加,王松被踢出朝廷,已经是板上钉钉。
王松暗暗摇头。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他再不离京北上,恐怕就是太不识趣了。
纵然赵桓真心实意,朝堂上的这些煌煌士大夫们,又有几人愿意他留下?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外面才是做事的地方。
“陛下,两河人口千万,国之根本,两河民众忠勇好义,如今两河抗金如火如荼,正需要有肱骨大臣主持大局。两河稳,中原才能无忧,东京城才能无忧。”
王松上前一步,肃拜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臣破虏,愿意北上抗金,宣抚两河,驱除番贼,以报君王!”
赵桓频频点头,笑容满面,朗声道:“破虏,国之干臣,满朝文武,无一能及。有卿家去两河,朕这颗心,终于能放下了!”
宗泽暗暗摇头,偌大一个朝廷,竟然容不下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夫,实在是耸人听闻。若是金人听了,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朝中的一群文臣,听到君王称赞王松,心里各是咬牙切齿,恨意难平。
秦桧怒火中烧,脸色铁青,走出来肃拜道:“陛下,东京城及京畿之地,官军孱弱不堪,禁军所剩无几。如今这京畿驻兵,万万不可减弱,只能增强。陛下明鉴!”
赵桓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确实如此,王卿家,下去后,你要继续编练新军,不可懈怠。”
无耻之尤的匹夫!误国误民,难怪会成为千古第一奸相!
王松怒火中烧,这秦桧如此处心积虑,摆明了是不让王松带大量军士出京,难道他真以为王松会和往日宣抚两河的李纲一样,功败垂成,铩羽而归?
“陛下放心就是,臣定不辱使命!”
王松上前肃拜道:“陛下放心就是,臣此番北上,只要千人即可!”
众大臣都是一惊,这王松,难道真的有运筹帷幄,指挥若定,决胜于千里之外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