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蝉声此起彼伏,树叶都被晒的卷了起来,树影斑驳,即便是处于三层高楼的总理行辕之中,楼高室旷,依然是暑热难消。
可即便如此,衙门大堂中诸人,个个都是脸色凝重,小心翼翼,大气也不敢出。
王泰眉头紧皱,人人都在看着他的脸色。
这几年,随着河南卫军南上北下,所向披靡,王泰威信俱加,霸气侧漏,众人对他,也都是敬畏了起来。
算无遗策不说,每一次攻伐,在振奋人心的同时,往往能给众人带来巨大的利益。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也不是谁都可以如此高瞻远瞩,尽得其利。
光是一个“南洋熟,天下足”,源源不断的粮食运往大明,就已经是泽披天下了。
占领了马尼拉,光是白银,就拉了满满三大船,不知多少。
“大人,建奴趁着元日出兵,也是算准了时机。我军水师不能北上,朝廷又无圣旨,大军不少在南洋和朝鲜。”
陈子龙小心翼翼说道。
清军入塞,王泰彼时去了台湾,直到他回来,清军已经出关,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大人,朝廷没有旨意,大人日理万机,兄弟们如此,也是想让大人休息一下。”
文世辅的话,尽量婉转。
王泰一年四季都在南征北战,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时候,不能浪费了。
“算了吧,也是我大意了,有些舍本逐末。”
王泰摆了摆手,若有所思。
“建奴入塞,时机怎么会抓的这么好?”
王泰不由自主,问了起来。
恰好是江海封冻,水师无法出兵,甚至攻略的时候,河南卫军恰好分兵各处。
“大人,田掌柜有书信在此。”
陈子龙拿出书信,呈了上来。
王泰一头雾水,拿过书信,看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
“田掌柜的信里面讲,建奴应该会在冬日入塞,你们应该早些告知我才是。”
王泰摇了摇头,这些将领,定然知道建奴十万大军入塞,河南卫军势单力孤,所以选择了沉默。
而自己的岳父崇祯,拒不下旨给自己,看来翁婿之间的矛盾,已经是难以调和。
又是权力啊!
“大人,你就打算这样,和朝廷一直僵持下去?”
李信冷冷的一句,直击王泰内心。
“大人,你不会告诉兄弟们,你打算避于海外,与大明朝廷井水不犯河水吧?”
“这……”
王泰苦笑一声,艰难吐出几个字来。
“我总不能反了吧。”
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接下来的局面?
大明暮气沉沉,需要一场从头到尾的改革,可已经被证明了积重难返。可让他去和朝廷公然作对,他却没有那个狠心。
“北直隶一片狼藉,百姓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大人妇人之仁,想要做忠臣孝子,恐怕不太容易!”
李信又一次杀人诛心,字字诛心。
“要你和皇帝的私谊,还是天下的百姓,大人自己选择。不过,大人不要忘了,建奴治下,几十万汉家百姓生不如死。你欠他们的,得想法补偿他们!”
“李兄弟,皇帝并无恶行,公然与朝廷做对,恐怕难服天下百姓之心,也与大人百害而无一利。”
文世辅面色凝重,徐徐说了出来。
作为大明的读书人,受益群体,他自然不希望王泰和朝廷刀兵相见。
“天灾人祸,百姓苦难久矣,不然也不会流寇四起。河南虽是政治清明些,但那是大人治下。大明其它各省,还不是匪盗猖獗,民生凋敝。你看看那去南洋的商船,一船接着一船,全是贫苦不堪的百姓。就说一个朝鲜,移民的大明百姓,已经超过了30万人,更不用说去南洋各地!大明若真是天朝上国,锦绣富裕,百姓又何以撇家舍业,远赴海外?”
顾绛不知不觉,加入了话团。
“我大明土地兼并久矣,赋税繁重不均,举数十屯而兼并于豪右,比比皆是,有田连阡陌,而户米不满斗石者;有贫无立锥,而户米至数十石者。移民治标不治本,要想解亿兆百姓之苦难,须得一场伤筋动骨的大变革。否则何以解万民之忧,何以慑服海外?”
顾绛的言语更加直接,也让王泰恍然大悟,额头冒汗。
移民,最多不过一两千万,大明可是有百姓上亿,光是江南就是百姓六七千万。江南虽然富有,但普通百姓依然贫苦。
即便是后世工业化的太平盛世,国家也在年年消除贫困,何况400年前封建落后的农业、手工业时代。
他本来还打算向日本动兵,现在看来,解决大明的内困,才是根本,是重中之重。
“大人,就说这黄河改道,涉及河南、山东、南北直隶,以你如今的地位,能做到吗?”
阎应元的话,更为现实,也让王泰默默点了点头。
黄河下游,北低南高,黄河南流,泥沙堆积,屡屡泛滥成灾,百姓流离失所,整改河道,迫在眉睫。
但以他现在的尴尬身份,黄河改道,只怕是遥遥无期了。
“大人入驻河南六年,励精图治,打击土地兼并,即便如此,河南的一半土地仍掌握在藩王宗室、豪强乡宦,大人的变革,不过只完成了一半。大人,你甘心吗?”
对土地兼并、赋税繁重始终耿耿于怀的顾绛,旧事重提。
在他看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人的天下,为何这些权贵要高人数头。
一个乡宦,竟然拥有土地超过数万亩,上缴赋税不过百亩、千亩,甚至不交赋税,可谓奇谈怪论。
“大人,你曾说过,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今的义务教育,只能惠及河南大部和陕西关中半地。教育为国之根本,难道大人要义务教育、开启民智流于形式,半途而废吗?”
李信的话,又不失时机地响起。
“大人可知,江南士绅乡宦富可敌国,他们和读书人互相依靠,共享利益,富的是他们,苦的却是百姓。大人在河南孤军奋战,江南和大明其它各省的积弊,又如何消除?义务教育、开启民智,又从何谈起?”
王泰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十年改变一代人,但若只是河南之地,岂不是太让人不甘。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人的一生何其短暂,若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国之颓势,他又何其遗憾!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以众位兄弟看来,却该如何?”
王泰终于开口,看向了堂中众人。
人生总有取舍,尤其是面对国家大事,民族前途,来不得半点含糊。
王泰进了后堂,屋里坐着的朱媺娖,赶紧站了起来。
“夫君,回来了。”
二人刚刚成婚,她却总觉得不自然。
“公主,还没有歇息。”
看到是朱媺娖,王泰微微一笑,过去扶她坐下。
已经有了鱼水之欢,成了自己的女人,王泰自然是爱护有加。
“夫君,诸事可都顺利?”
“公主,没有什么,都已经解决了。”
王泰坐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朱媺娖之间,总是有些隔阂。
或许,这就是二人的身份导致。
“夫君,你有那么多女人,不会多我一个吧?”
朱媺娖幽幽一声,眼神迷惘。
一个江南名妓陈圆圆,一个娇媚的郡主朱妙婉,还有一个冷艳无比的田敏,个个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自己和她们比起来,自己没有丝毫的优势。
“不会!公主多想了。”
王泰伸出手来,握住了朱媺娖发凉的手,轻轻一拉,便把她拉回了怀中。
“陛下是我的泰山,我绝不会加害于他!”
面对柔弱的女孩,王泰爱心泛滥,立刻出言安慰。
“夫君,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屡屡违抗圣旨,和朝廷作对?我为了这些事情,和爹爹闹了好几次。”
即便是委屈,朱媺娖也是镇定自若,说的云淡风轻。
“公主,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明,为了大明百姓。我曾经想做商鞅,做张居正,变法革新,民以殷富,国以富强,百姓安乐,诸国亲附……”
王泰的目光里,一片迷茫。
“陛下不肯纳谏,大明积弊重重,人人都是熟视无睹,随波逐流。你说,我却该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百姓生不如死,眼睁睁看着我大明被蛮夷小族肆意欺凌?我做不到。”
说出这些肺腑之言,王泰反而轻松了起来。
他和崇祯朝廷的冲突,是民族前途的选择,不应该让朱媺娖来做牺牲品。
“夫君,你和朝廷如何,我不再过问。将来若是起了冲突,希望你保我爹娘、弟妹性命。”
朱媺娖搂紧了王泰的脖子。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你的志向,在你的词里已经显露无疑。我的大英雄,你千万不要忘了我!”
“公主放心,王泰绝不相负!”
王泰爱惜不已,抚摸着朱媺娖火烫的脸庞,吻了上去。
“嘤……”
嘴被封上,朱媺娖马上浑身瘫软,搂住了王泰的脖子,和他陶醉地吻了起来。
“夫……君,你和……我……爹爹……不会……兵戎相见吧?”
朱媺娖气喘吁吁,断断续续,说出一句话来。
王泰一呆,不由自主松开了朱媺娖。
“汝何故生我家?”
想起历史上朱媺娖的悲怆结局,如今又夹在自己和崇祯之间左右为难,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去,承受她不应该承受的痛苦,王泰抱紧了朱媺娖,就往榻上而去。
“夫君……”
猜到了王泰要干什么,朱媺娖脸上通红,闭上了眼睛,搂紧了王泰的脖子。
“夫君,你要轻些。”
朱媺娖的声音柔柔弱弱,却激起了王泰内心深处的爱恋。
“放心吧,公主。”
王泰低声回应,边说边吻,二人紧紧相拥,很快在热情中迷失了自我。